傅琳是被疼醒的。
她睁开眼就瞧见自己身上到处都是银针。
妈呀,她是犯了天条吗?
容嬷嬷亲自来赐死?
“皇上,傅夫人已经醒了”御医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终于在满脸阴沉的帝王面上瞧见了一丝喜意。
他不敢多看,只退到屋外。
傅琳虽然醒了,但她没法动,只有意识是清醒的。
就这么看着满脸憔悴,眼底全是血丝的皇帝小心翼翼的凑到跟前:“怎么样了,疼不疼?”
傅琳想开口说话,但她除了疼痛,感知不到身体的存在。
她只能在心里念叨:疼不疼?你来扎一百针试试看就知道了呗。
她这样的念头都没想完,就瞧见皇帝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他的泪落得无声无息,却震耳欲聋。
像是闷了一整日的天,突然在傍晚降了雨。
傅琳忽的感到钻心的疼,比身上插着的所有针加在一起还要疼。
她好想摸摸他的脑袋,跟他说:“你对我的爱,就是我来过这个世界的…最好的证明”
可是她开不了口,也不敢说出这番话。
她只能不停的眨眼,将自己眼中的泪水挤出,不让自己眼中的他变得模糊。
萧霖川没再多说话,只守在一旁。
傅琳感觉她似乎身在皇宫,周围的一切都那么熟悉。她忽的想起,这里是萧霖川的寝殿,她在乾清宫?
她很想说:你疯了吗?你这么做,让其他人见了,你的一世英名就毁了!
她的身份对外可是有家室的!
她急得很,不停的转着眼珠,想引起靠坐在一旁的皇帝的注意。透过窗外的光,傅琳注意到他似乎很是疲惫,靠在床沿上垂着脑袋,竟然睡着了吗?
这一瞬间她又转变了念头:去他娘的吧,老娘指不定都要死了,还在意外界的虚名做什么?
皇帝并未睡多久,傅琳感觉自己只是在脑海里回忆了一番往事他就醒了。
萧霖川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凑到傅琳面前看她的状态。
见她睁着眼,这才长舒一口气来。
“你是不是上次就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太好了”萧霖川的语气低沉愧疚,像是犯了错的孩子。
是的。
“所以你这几个月在女学忙着教课…其实…是在安排后事吗?”
是的。
“你放心不下她们…”
是的。
“却能放心得下朕?”
是…
倒也不是。
萧霖川哽咽道:“你一直瞒着朕,是怕朕…知道你的身体情况,会拦着你不让你去做那些事吗?”
是…
他看着傅琳有些躲闪的眼神,不由悲从心中来,狠狠地闭上眼:“在你心中,朕到底…”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朕以为你是天下最懂朕心之人,却原来也是如此不信任朕…
“啊…”傅琳努力挤出一丝声音。
但终究没能成功。
她就这么瞧着皇帝转身离去,换来白胡子花花的老头。
哦,老太医。
老太医将针一根一根收回,又在她几处穴位上按捏,这才擦了满脑门的汗离开。
傅琳觉得,这老太医…好像比去年老了许多啊。
连着扎了三日的针,傅琳终于能感知到身体的存在,只是还不太能行动。景平每日都会进来帮她按按腿按按胳膊,有时候也会同傅琳说上一两句话。
只始终未曾见到皇帝。
第四日她已经能站起身来行走了,只是关节还有些酸胀,多走几步路还会感到疲累。只能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无聊难得翻看一些简单的书籍。
她偶尔会对着窗外发呆,但只要外头有侍卫巡逻的影子路过,她都会下意识的避开视线。
她在皇帝的寝宫里,太后知道吗?
数了数,她在宫中连昏迷带治病以及术后康复,住了已经快有半个月了。
醒来之后,也有一周没见到皇上过来,终于憋不住问景平:“皇上每天都在御书房吗?”
景平很是意外:“皇上就在偏殿”
傅琳啊了一声:“他为何不来这里?”
“他每日都来啊…”
景平的话让傅琳十分费解,他每日都来?那为何自己一次也没见到过他?
“不可能吧…”
“诶…福…傅乡君你每日睡得时间太长了,皇上每次下朝了你都还没醒,午休来看你你又睡了”
傅琳没再说话,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有点跟不上了。她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竟然睡了这么长时间。
她有些期盼的看向景平:“那你现在…能喊他过来吗?”
她有些话想说,如果不说,很难受。
景平有些纠结,皇上现在正在议事呢。但皇上之前确实吩咐过,说若是傅乡君要见他,直接通报,无需多等。
看了眼已经霸占龙榻多日的傅琳,景平终究还是去通报了。
皇帝来的很快,确实像是从隔壁过来的。
瞧见傅琳靠坐在床边,上前去握住她的手心,是暖和的。
这才开口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傅琳深深的看了一眼皇帝,有些难以开口,但也只是犹豫片刻:“皇上,我想回府了”
皇帝似是没想到她找自己是为了说这件事。
但还是柔声问:“可是宫中无趣,太闷了些?”
傅琳摇头,她哪里敢说无趣。
“我的学生还在等我”
傅琳终究是违背心意,找了这么一个理由。
萧霖川哑口无言,愣愣地坐了一会,头也不回地走了。半个时辰后,便有一顶小轿子将她送至宫外。
行五驾着一辆超豪华马车来接她。
路上,行五提及她昏迷那日,他们一进院就瞧见躺在残雪里的她,所有人都吓坏了。
本以为翠翠会是哭的最惨的,毕竟上一次她眼睛都肿的像鱼泡一样。却没想到她只一眼,就安排行五去请大夫,让行六写信给老爷,喊老爷快些回来。
行六都忍不住猜翠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她将傅琳抱进屋子里,换掉身上的衣服,又起了炉子,烧上热水,只等着大夫第一时间过来治疗。
皇帝来的时候,行五几乎将全城知名的大夫都请来了。
可所有人都瞧不出夫人因何而昏迷,皇上没有多留,直接将夫人带走了。
到底还是宫里的太医技高一筹。
傅琳听着行五也变得像翠翠一样絮絮叨叨的,忍不住想起萧霖川来。他当初…是不是也觉得自己这么叽叽喳喳的很烦人?
可他到底还是在自己身上一次又一次的心软。
大概也是因为…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像她这般胆大,连皇帝的白眼都敢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