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边……一对儿……” 他低声念叨着老头那没头没尾的几句话,眉头微微皱起。
他略想了想,侧过头看向身旁静立不语的南灵:“先去南边那小河边瞅瞅?”
南灵那空洞的眸子转向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极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好。”
既然说定了,两人便不再停留,朝着南门外头走去。
越往外走,路上的行人就越发稀少,两旁的屋舍也变得零零落落。
北忘一手捧着木盒,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在那光滑的盒盖上摩挲着。
他暗自提了口气,试着催动丹田里那缕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愿力,将其缓缓导引向盒中之物。
然而,那点愿力触及木盒,却像是石子投入深潭,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盒内的哑铃,依旧死气沉沉,没有给出半分回应,也没有任何异常的波动。
他停下脚步,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轻轻掀开了盒盖。
那枚颜色暗沉的铜铃,安安静静地躺在褪了色的红绒布上,铃身上的云纹在日光下看得分明,却仍旧毫无光彩,死气沉沉。
他伸出食指和拇指,小心翼翼地捏住铃钮,将铃铛提了起来,手腕稍稍用力,轻轻那么一晃。
没有声音。
不是声音沙哑,也不是声响微弱,而是完完全全的、一点声响也无。
那铜制的小锤,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死死攥住了,牢牢定在铃壁里头,纹丝不动,根本没碰到铃壁半分。
北忘将铃铛重新放回盒中,盖上盖子,眉头锁得更紧了。
这铃铛,确实不寻常。
南灵一直默不作声地走在他旁边。
她从北忘手里接过了木盒,此刻正将那哑铃托在自己的掌心里。
她不像北忘那样试图用外力去试探,只是低垂着眼帘,目光仿佛能穿透那冰冷的铜壳,直看到里头去。
在她看来,这哑铃的里里外外,结构都是完好的,传声的路径也通畅,那小锤并非被什么东西卡住。
可是,一股无形却又异常坚韧的束缚之力,如同无数极细极韧的丝线,一层叠一层,紧紧缠绕、禁锢在铃铛最要紧、最能引发震动的那一点上。
这股束缚之力,带着一种阴凉、凝滞的味道,像是积攒了多年的老垢,其构成方式繁复而古旧,不是天生地长的,而是被人以极高明的手段,刻意施加上去的一道禁制。
她能“瞧”见,在那禁制紧紧包裹的最深处,蜷缩着一团极其微弱、却又异常顽固的余烬,好似风中一点将灭未灭的残火,偏偏就是不肯彻底熄灭。
那点余烬里头,混杂着一种强烈的、没能完结的“念头”,模糊,破碎,拼凑不出个完整的形貌,却又明明白白地指向某种未曾达成的执念。
两人一路无话,各自想着心事。
脚下的土路渐渐变得有些潮湿软烂,空气里也开始带上河水特有的、那股子略带腥甜的湿润气息。
穿过一片长得稀稀拉拉的柳树林,眼前一下子开阔起来。
一条不算宽阔的小河横在面前,河水看着挺清亮,流淌得不急不缓,发出哗啦哗啦的轻柔声响。
河两岸长满了青绿的野草,间或点缀着些叫不出名字的野花,有几只水鸟在浅水滩上踱着步子,时不时低下头在水里啄一下。
午后的日头照在河面上,被那粼粼的波光切成了无数跳跃闪烁的金色碎片,这光景,与旧货铺子里那种终年不见天日的死寂昏暗,真是天差地别。
北忘停下脚步,望着这充满活泛气儿的河岸,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水汽的清润空气,只觉得胸口那股子闷痛都好像减轻了些。
他看向南灵,她依旧托着那枚哑铃,空洞的眸子望着流淌的河水,以及河对岸那片更显茂密的树林子,像是在感知着什么,又像是在静静地等着。
北忘沿着河岸慢慢走着,目光在河滩上细细搜寻。
河边的泥土湿润,踩上去软绵绵的。
他看见几块被水流冲刷得光滑的石头,半埋在泥沙里。
远处有个老渔夫正坐在小马扎上垂钓,蓑衣斗笠,像尊石像般一动不动。
“老丈,”北忘走近些,客气地问道,“跟您打听个事。这附近可曾住过一位做老陶匠?”
老渔夫缓缓转过头,斗笠下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
他眯着眼打量北忘,又看了看他身后捧着木盒的南灵,摇了摇头:“陶匠?没听说过。这河边住的都是打鱼的、种地的。”
北忘谢过老渔夫,继续沿着河岸往前走。
南灵跟在他身后,手中的哑铃在阳光下泛着暗沉的光。
他们走了一段,看见河边有处废弃的茅屋,屋顶已经塌了一半,墙壁也歪歪斜斜的。北忘走近查看,只见屋里堆着些烂掉的渔网和破旧的木桶,显然很久没人住了。
“看来不是这里。”北忘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