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归雁携刃，暗夜追凶
1. 归乡初遇：喜中藏疑的铺垫
黔北的山风裹着松涛声，从长途汽车的车窗缝里钻进来，带着赵卫国再熟悉不过的泥土气息。他靠窗坐着，指尖摩挲着口袋里那本烫金的“优秀毕业生”证书，嘴角忍不住上扬。身旁的李锐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卫国，想啥呢？是不是早就飞回家见你那护厂英雄老爹了？”
赵卫国笑着摇头，思绪却飘回了北平公安学校的毕业典礼现场。校长亲自为他颁发证书时，握着他的手说：“赵卫国同学，你的‘多层防御体系构建’论文，连公安部的同志都称赞是‘基层安保的实战宝典’，留校任教的名额给你留着，考虑考虑？”
他当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校长，谢谢您的认可，但我爹在黔北兵工厂守了十五年，那里需要我。”这话一出，站在一旁的教官王磊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知道你会回去。还记得去年实战演练，你带着小组伪装成商贩端掉‘敌特据点’，那战术设计比老侦查员还老练，回厂后好好干，把学到的本事用在刀刃上！”
同宿舍的三个兄弟——李锐、张涛、刘峰，也跟着他一起申请调配到西南地区，说是“要跟卫国一起守护大后方”。这一路从北平坐火车转汽车，四天三夜的路程里，几人聊的全是护厂安保的新思路：李锐擅长痕迹侦查，说要帮着排查厂区周边的可疑足迹；张涛精通通讯加密，打算给护厂队装一套简易密码联络系统；刘峰则专攻地形测绘，已经凭着记忆画了张黔北山区的地形草图，标注出易设伏的点位。
“这次回去，咱们得给你爹一个惊喜。”张涛晃了晃手里的战术手册，“我把教官教的应急处置流程整理成了小册子，到时候咱们给护厂队搞个集训，保证让那些特务有来无回！”赵卫国心里暖烘烘的，他知道，这三年在学校的苦没白吃。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格斗，深夜还在台灯下啃侦查学教材，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回到父亲身边，替他分担护厂的重担。
他想起临走前收到的家书，父亲在信里说：“厂里新来了两台精密机床，我带着小虎他们琢磨着修复，等你回来正好能用上新设备。护厂队的兄弟们都盼着你呢，说有你这公安学校的高材生回来，咱们的厂子就更安全了。”字里行间的骄傲，让他归心似箭。
汽车刚拐进通往兵工厂的盘山公路，赵卫国就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朝着厂区的方向眺望。远远地，就看见山口那棵老槐树底下，飘着一面鲜艳的红旗，红旗旁聚集着一群人，隐约能听见锣鼓声。“到了！是厂里的人来接咱们了！”刘峰兴奋地喊道。
汽车停稳的瞬间，赵卫国率先跳下车，一眼就认出了人群中的张队长。张队长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工装，腰里还别着那把老式手枪，正踮着脚往这边望。看见赵卫国，他快步迎上来，一把抱住他：“好小子，可算回来了！比信里说的早了三天，真是个惊喜！”
锣鼓声停了，人群涌上来，把赵卫国和他的三个同学围在中间。技术科的孙师傅推了推眼镜，手里拿着个崭新的扳手递给赵卫国：“卫国，这是师傅让我给你留的，德国进口的扳手，精准度高，你爹说你学的是精细活，用得上这个。”
“孙师傅，您太客气了。”赵卫国接过扳手，入手沉甸甸的，能看出是精心保养过的。他环顾四周，护厂队的队员们都来了，还有车间里的老技工们，就连食堂的王大妈都拎着一篮子煮熟的鸡蛋，往他们手里塞：“快尝尝，刚煮好的，补补身子。”
王小虎挤开人群冲过来，一把抱住赵卫国的胳膊，脸上满是兴奋：“师哥！你可回来了！我跟你说，这一年师傅可厉害了，修复了三台报废的旧机床，还搞了个新的安保方案，咱们厂的防御比以前强多了！”他说着，指了指身后的护厂队员，“你看，张队还按照师傅的方案，给我们加了流动岗和暗哨，上次抓了个可疑人员，就是暗哨发现的！”
李锐等人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心里满是羡慕。张涛凑到赵卫国耳边：“可以啊卫国，你在厂里的威望够高啊，这么多人盼着你回来。”赵卫国笑着摆手，心里却有些疑惑——这么重要的日子，父亲怎么没来？
他往人群后面望了望，除了熟悉的面孔，并没有父亲的身影。按说父亲最盼着他回来，就算再忙，也该来接他的。他拉了拉王小虎的胳膊，小声问：“小虎，我爹呢？他怎么没来？”
王小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眼神慌乱地看向张队长，嘴里支支吾吾地说：“师哥，师傅他……他最近忙着调试新机床，走不开，让我们先接你回去，他在医务室等你呢。”
“医务室？”赵卫国皱起了眉头，“我爹生病了？信里他还说身体硬朗得很，怎么会在医务室？”他的话音刚落，周围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凝重，刚才还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孙师傅低下头假装擦眼镜，张队长连忙打圆场：“没事没事，就是最近厂里忙，你爹累着了，有点小感冒，在医务室休息半天，不碍事的。”
赵卫国心里的疑云更重了。父亲的身体他清楚，常年在车间干活，练就了一副好身板，小感冒根本不会去医务室躺着，更不会错过他回来的日子。他看向孙师傅，孙师傅是父亲的老搭档，两人一起建厂十几年，从来不会隐瞒事情。“孙师傅，我爹到底怎么了？您跟我说实话。”
孙师傅推了推眼镜，避开他的目光，干咳了两声：“真没事，卫国，你别多想。你爹特意交代了，让我们先带你去食堂吃点东西，接风宴都准备好了，都是你爱吃的红烧肉和炖排骨。”他说着，就要拉着赵卫国往食堂走。
赵卫国不动声色地躲开，又看向护厂队的副队长老周。老周是父亲的老部下，当年跟着父亲一起抓过特务，性子最直。“周叔，我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们要是不跟我说，我现在就去医务室找他。”
老周的脸涨得通红，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张队长用眼神制止了。张队长走上前，拍了拍赵卫国的肩膀：“卫国，你爹真的没事，就是怕你担心，特意让我们瞒着你。咱们先去食堂，边吃边说，你刚回来，总得先垫垫肚子。”
赵卫国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长辈和兄弟，每个人都眼神闪烁，避而不谈父亲的事情。他突然想起临走前教官王磊跟他说的话：“基层工作最忌讳的就是信息不透明，任何反常的细节，都可能藏着隐患。”他的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厂里出了什么大事，父亲为了不让他分心，特意让大家瞒着他？
他不动声色地与李锐交换了个眼神，李锐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故意提高声音说：“哎呀，我这肚子确实饿了，一路颠簸，早就想吃点热乎的了。卫国，咱们先去食堂，吃完饭再去看你爹也不迟。”
赵卫国点点头，顺着李锐的话往下说：“好，那咱们先去食堂。”他跟着众人往食堂走，心里却在快速盘算着。王小虎跟在他身边，还在不停地说着厂里的事，可每次提到父亲，都只是匆匆带过，要么说父亲在忙，要么说父亲在休息，从来不肯细说。
走到食堂门口，赵卫国突然捂住肚子，皱着眉头说：“不好，可能是刚才在车上吃了凉东西，肚子有点疼，我去趟厕所，你们先进去等着。”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就转身往厕所的方向跑，王小虎连忙跟上去：“师哥，我陪你去！”
厕所旁边是条僻静的小巷，通往医务室的方向。赵卫国拉着王小虎躲进小巷，脸色严肃起来：“小虎，你跟我说实话，我爹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厂里出了大事，我爹受伤了？”
王小虎被他问得招架不住，眼圈瞬间红了。他跟着赵铁山学技术，赵铁山待他如亲儿子，赵卫国更是他最敬重的师哥。这半个月，他每天守在赵铁山病床前，看着师傅疼得睡不着觉，却还要强撑着修改安保图纸，心里早就憋坏了。“师哥，我……我不能说，师傅特意交代过，谁都不能告诉你，怕你分心。”
“分心？”赵卫国急了，抓住王小虎的肩膀，“我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算在学校也坐不住！你快说，不然我现在就去医务室，自己问我爹！”
王小虎看着赵卫国焦急的眼神，终于忍不住了，哭着说：“师哥，师傅在半月前的特务突袭中重伤了！那些特务带着美式武器闯进厂里，毁机床、炸锅炉，师傅为了保护锅炉，被特务用刀刺中了后背，后来为了抓潜伏的特务，又再次受伤昏迷。医生说……说师傅伤到了脊椎神经，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什么？！”赵卫国如遭雷击，手里的“优秀毕业生”证书“啪”地掉在地上。他想起前两封家信里，父亲还写着“近日修复一台精密机床，身体硬朗得很”，想起自己在学校里跟同学炫耀父亲是“护厂英雄”，想起毕业典礼上校长问他是否留校时，他还自豪地说要回去帮父亲护厂。原来这一切，都是父亲故意瞒着他的。
“师哥，你别激动，师傅现在好多了，能坐轮椅了，还在修改安保图纸呢。”王小虎连忙捡起证书，递给赵卫国，“师傅怕你在学校担心，耽误学业，特意让我们所有人都瞒着你，连信都是他口述，让我写的，里面的事都是编的。”
赵卫国的手颤抖着接过证书，烫金的字迹在阳光下格外刺眼。他想起父亲在信里写的那些细节：“修复的机床精度达到了0.01毫米”“护厂队又新添了两把步枪”“食堂的红烧肉比以前更入味了”，原来全都是父亲为了让他安心，特意编造的谎言。
愧疚和急切瞬间涌上心头。他在学校里安心学习，享受着老师和同学的称赞，可父亲却在厂里浴血奋战，差点丢了性命，而他却一无所知。“我爹现在在哪？医务室吗？”他抓住王小虎的胳膊，急切地问。
“是，师傅一直在医务室养伤，今天早上还在修改安保方案呢。”王小虎点点头，“张队本来想告诉你的，可师傅说什么都不让，还说要是你知道了，肯定会请假回来，耽误了学业就不好了。”
赵卫国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把证书塞给王小虎，拔腿就往医务室跑。身后传来王小虎的呼喊：“师哥，等等我！食堂还有接风宴呢！”他却顾不上回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立刻见到父亲，看看他伤得有多严重。
通往医务室的路上，他遇到了几个正在清理废墟的技工。技工们看到他，都热情地打招呼，可他却没心思回应，只是匆匆跑过。他想起小时候，父亲带着他在车间里转，教他认机床的零件，教他用扳手；想起他考上公安学校那天，父亲特意做了一桌子菜，喝醉了酒，拉着他的手说：“儿子，爹没文化，只能守着这厂子，你要好好学习，将来做个有本事的人，守护咱们的家国。”
越靠近医务室，他的心跳越快。他想象着父亲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想象着那些特务残忍的手段，心里的怒火和愧疚交织在一起。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出那些特务，为父亲报仇，为厂里牺牲的兄弟报仇，用自己学到的本事，守护好父亲用生命守护的这片土地。
众人簇拥着他们往厂区走，王小虎抢着帮赵卫国拎行李，嘴里不停说着厂子的变化：“师哥，你走这一年，师傅修复了三台旧机床，还搞了新的安保方案，就是……”话到嘴边突然顿住，眼神慌乱地看向张队长。张队长连忙打圆场：“就是最近厂子忙，你师傅累着了，在医务室休息呢，咱们先去食堂，给你们接风洗尘！”
赵卫国心中泛起疑云：往日里王小虎对父亲的事向来知无不言，今天却吞吞吐吐；张叔提到父亲时，语气也透着不自然。他不动声色地与同学交换眼神，借口去厕所脱离人群，拉着王小虎到僻静处追问：“我爹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