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邮政局的分拣中心里,老周是出了名的“活闹钟”——三十年如一日,每晚十点准时分拣完最后一批快递,锁门时总不忘绕到最角落的13号货架前,用粉笔在铁皮柜上画一道横线。同事问起,他只说这是“老规矩”,却从不提规矩的由来。
直到新人小林来轮岗的第三个晚上,规矩被打破了。
那晚暴雨倾盆,快递车晚到了一个小时,老周盯着分拣台上堆积的包裹,眉头越皱越紧。小林手脚麻利地扫码分类,无意间把一个没有面单、只贴了张泛黄邮票的牛皮纸包裹,塞进了13号货架的空格里。
“别动那个!”老周的吼声让小林手一抖,包裹“咚”地砸在铁皮柜上。他冲过去把包裹抢出来,指尖触到纸皮的瞬间,脸色突然变得惨白——那包裹明明是空的,却沉得像灌了铅。
“这是‘待取件’,不能跟普通快递混放。”老周的声音发颤,从抽屉里翻出一本磨破封面的登记册,翻开泛黄的内页,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日期和人名,最近的一笔停留在三年前:“2021.10.17,李梅,302室,青瓷瓶。”
小林凑过去看,发现每个名字后面都画着个小小的对勾,唯独最后一页的空白处,用红笔写着“13号货架,午夜12点,无人签收”,字迹潦草得像是在发抖。
“这到底是……”话没说完,分拣中心的灯突然闪了三下,墙上的电子钟跳到11:59,秒针在数字“12”前顿住了。老周猛地捂住小林的嘴,把他拽到货架后面,压低声音说:“别说话,别抬头,等钟响完三下。”
空气里突然飘来一股淡淡的檀香,混合着潮湿的霉味。13号货架的方向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人在翻找东西。小林忍不住从货架缝里偷看,只见一道模糊的黑影正蹲在铁皮柜前,手里捧着那个牛皮纸包裹,指尖是透明的,能看见货架的铁皮纹路。
“你的东西,该取走了。”黑影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软乎乎却透着寒意。它把包裹放在地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红笔,在登记册的空白页上写下“2024.08.23,张建军,501室,旧怀表”,然后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对勾。
电子钟“嘀嗒”响了一声,秒针终于跳过“12”。黑影像被风吹散似的消失了,檀香和霉味也跟着淡去。老周松开手,瘫坐在地上,额头上全是冷汗。
“那是……‘午夜签收人’。”他抹了把脸,指着登记册上的名字,“这些都是十年前火灾里没跑出来的住户,他们的东西埋在废墟里,总有人惦记着要取走。13号货架对着当年的老楼遗址,每到午夜,他们就会来这儿‘取件’。”
小林这才注意到,登记册第一页贴着张旧报纸,头条标题是“2014年8月23日,城南老楼火灾,13人遇难”,照片里的老楼,窗户正对着分拣中心的13号货架。
第二天一早,小林跟着老周去了501室。开门的是张建军的老伴,听到“旧怀表”三个字,老人红了眼眶:“那是老张开厂时买的,火灾那天他揣在怀里,尸体挖出来时,表还在走呢。”
晚上分拣时,小林主动把那个牛皮纸包裹放回13号货架。老周看着他在铁皮柜上画下新的横线,突然笑了:“以后这规矩,就交给你了。”
电子钟跳到11:59时,檀香又飘了过来。小林没躲,只是对着13号货架的方向,轻轻说了句:“您的包裹,放好了。”
黑影取走包裹时,他清楚地看见,红笔在登记册上画的对勾,比上次工整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