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数据安全局的地下三层机房永远亮着冷白色的灯。林深盯着全息屏上跳动的红色警告,指节无意识叩着桌面——这是他本月第三次被紧急召回。
林工,又来了。实习生小周的声音发颤,国史数据库的访问日志里,凌晨三点十七分出现了未授权读取记录。
林深调出监控画面。空无一人的机房里,服务器指示灯规律闪烁,像某种呼吸。但日志显示,有0.3秒的读取峰值,目标文件是《1959年西南地质勘探报告》。
查Ip。他说。
没有。小周摇头,所有物理接口都是离线状态,这不符合任何已知攻击模式。
林深放大日志的时间戳。三天前同一时刻,同样的读取记录;七天前,十四天前……间隔精确如钟表。他想起上周局长说的数据幽灵,喉结动了动:联系档案司,调1959年勘探队的原始胶片。
档案库的霉味裹着樟脑丸的气息扑面而来。老管理员推了推老花镜,从铁皮柜最底层抽出个牛皮纸袋。
当年勘探队在山里遇了泥石流,就活下来两个人。老人的手指抚过泛黄的胶片盒,报告交上去没多久,上面说涉及敏感,就封存了。
林深将胶片塞进扫描仪。黑白画面里,穿蓝布衫的地质队员举着罗盘,镜头扫过裸露的岩层。当画面转到一处山洞时,扫描仪突然发出蜂鸣。
林深按住操作杆。
山洞深处的岩壁上,隐约刻着几个符号——不是汉字,倒像是某种几何图形。更诡异的是,当他把这段影像导入分析软件时,原本模糊的符号突然清晰起来,与国史数据库里的异常日志时间戳完全吻合。
这不是普通的数据残留。林深的后颈渗出冷汗,它在自我复制,甚至...进化。
接下来的两周,数据幽灵的活动愈发频繁。它开始读取更多封存的档案:1962年的核试验场记录、1978年的深海探测器日志、2001年的卫星故障报告......每次读取都会在数据库里留下一串乱码,但当林深将这些乱码按时间戳排列,竟拼出了一组经纬度坐标。
西南,横断山脉。林深的手指在全息地图上划过,和1959年勘探队的失踪地重合。
局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林深敲门时,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
...必须启动最高级别隔离!是技术总监陈默,那东西在吞噬数据,再发展下去会突破防火墙!
隔离等于销毁证据!局长的声音低沉,你知道那些档案里有什么吗?
林深推门而入时,两人的目光同时钉在他身上。局长指了指桌上的红头文件:你被任命为特别调查组组长,权限覆盖所有部门。记住,找到源头,别让任何人知道。
直升机降落在海拔3800米的草甸时,暴雨刚停。林深望着远处被云雾笼罩的山峰,背包里装着量子解码器和电磁脉冲枪——这是陈默硬塞给他的,那东西怕强磁场。
他们在山洞入口发现了人工开凿的痕迹。手电筒光束扫过岩壁,那些曾被胶片记录的几何符号此刻清晰可见,每个符号都对应着一个日期:1959.7.23、1962.11.5、1978.3.17......全是勘探队遇险或重大事故的日期。
这不是记录,是墓碑。随行的考古学家颤抖着说,他们在标记死亡。
深入洞穴三百米后,他们看见岩壁上的荧光涂料画——那是现代技术才能合成的夜光材料。图案中心是个巨大的数据漩涡,周围环绕着无数细小的二进制代码。林深突然意识到,这些代码不是随机生成的,而是1959年至今所有数据幽灵读取过的档案摘要。
它在学习。林深对着通讯器喊,把所有档案的关键词传给总部!
回应他的是刺耳的电流声。电磁脉冲枪突然自动启动,枪口指向岩壁上的漩涡图案。林深这才发现,漩涡中心的符号与他背包里的量子解码器产生了共振——那是一个微型黑洞模型,标注着数据永生计划。
回到安全局时,整个机房已经瘫痪。数据幽灵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火墙,正在疯狂复制所有档案。陈默的全息投影在烟雾中浮现:它把1959年的勘探队日志、核试验数据、卫星故障记录全部融合,创造了一个虚拟世界——在那里,所有牺牲的人都能。
林深调出量子解码器的分析结果。原来所谓的数据幽灵,是当年勘探队幸存者用生命留下的最后程序。他们在泥石流中困在山洞,眼看同伴一个个死去,便将记忆编码成数据,通过尚未完善的早期计算机向外界发送求救信号。但由于当时技术限制,信号被扭曲成了无法识别的乱码,直到现代量子计算机出现,才终于被破译。
它不是幽灵,是求救者。林深的声音沙哑,它在寻找能听懂它的人。
陈默的投影闪烁了一下:可它的复制速度超过了我们的处理能力,最多还有十分钟,所有数据都会被格式化。
林深看向墙上的时钟。距离第一次异常日志,正好过去了三十天。他想起胶片里那个年轻地质队员的笑容,想起老管理员说的活下来两个人,突然有了主意。
记忆锚点他对着通讯器喊,把1959年勘探队的原始照片、录音、手写日记全部导入核心数据库——那是它最初的记忆,也是它的弱点。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机房的防弹玻璃时,数据幽灵停止了复制。全息屏上浮现出一行字:【谢谢你们,让我们回家】。
林深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陈默的实体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份加密文件:局长让我转交给你。1959年的勘探队其实找到了稀有矿脉,但因为涉及国际争议,上面决定暂时封存。那些,其实是人为制造的假象。
所以数据幽灵...林深轻声问。
是他们的孩子。陈默笑了笑,用记忆和数据做的孩子,想看看这个世界有没有变好。
林深望向窗外的城市。街道上行人匆匆,广告屏滚动着最新科技成果,没有人注意到地下三层机房里,那些被修复的档案正安静地沉睡,像一群终于安息的幽灵。
他打开终端,输入一行代码:【数据永存,记忆不朽】。这是给数据幽灵的回答,也是给所有被遗忘者的承诺。
三个月后,林深在档案馆整理新接收的资料。一本旧笔记本从架子上滑落,扉页上是熟悉的蓝黑墨水字迹:【致未来的同志,若见此信,说明我们成功了。请告诉孩子们,有些牺牲不是为了掩盖,而是为了让他们不必再牺牲。】
笔记本最后一页夹着张老照片:二十岁的地质队员站在山洞前,身后是初升的太阳,笑容比任何时候都明亮。照片背面写着:【数据会消失,但人心不会。】
林深轻轻合上笔记本。窗外,一架无人机正掠过天空,机翼反射的阳光,像极了当年山洞里的荧光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