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潇潇便提着裙摆急匆匆地往十叶的卧房赶,指尖还攥着刚绣好的半块帕子 —— 原想着一早送来,和十叶说些女儿家的悄悄话。可推开门的瞬间,她却愣在了原地:屋内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梳妆台上的发簪、玉佩还摆在原处,唯独不见十叶的身影。
“十叶姐姐?” 潇潇轻唤了两声,屋内只有晨风穿过窗棂的声响。她心里顿时慌了,里里外外把卧房翻了个遍,连床底、衣柜都没放过,依旧空空如也。紧接着,她又踩着露水在府里四处寻找,从抄手游廊到后花园的凉亭,从厨房的柴房到库房的角落,凡是十叶常去的地方,都寻了个遍,可连半片衣角都没瞧见。
“潇潇,怎么了?” 慕容澈刚晨练完,见她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额角还沾着汗珠,不由皱起眉头。潇潇喘着粗气,声音带着哭腔:“二公子,十叶姐姐不见了!卧房里没人,府里我也找遍了,都没看到她!”
慕容澈心头一沉,瞬间觉出了不对劲。十叶向来沉稳,若要出门定会告知下人,如今这般不告而别,绝非寻常。他当即沉声道:“来人!” 几名家丁迅速赶来,“立刻分头去城外的驿站、渡口打听,务必找到十叶姑娘的踪迹!” 家丁们领命而去,慕容澈又转身对身边的小厮道:“去通知三公子和四公子,就说十叶姑娘失踪了,让他们速来前厅议事。”
前厅里,气氛越来越凝重。慕容瑾很快赶来,听闻十叶不见,脸色也沉了下来,正待开口询问细节,去慕容清风府上的家丁却匆匆跑了回来,神色复杂地禀报:“二公子、三公子,四公子他…… 也不见了!”
“什么?” 慕容澈猛地站起身,指节攥得发白,“怎么回事?”
家丁连忙递上一封封好的信,双手微微发颤:“四公子府上的管家说,四公子昨晚就留了信,说是要出去云游四方,还说…… 还说早则三五年,长则几十年都不会回来,让府里不必担心他。”
慕容瑾一把夺过信,拆开一看,信上果然是慕容清风的字迹,寥寥数语,语气平淡得仿佛只是出门踏青,可字里行间的决绝,却让他心头一凉。就在这时,潇潇突然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就往外跑,嘴里还念叨着:“对了!我去十叶姐姐的卧房再找找,说不定她留了东西!”
众人紧随其后,刚踏进卧房,就见潇潇蹲在梳妆台下,手里捏着一张叠得小巧的宣纸。“找到了!这里有张纸!” 她连忙展开,纸上是几行娟秀又带着几分飘逸的字迹,只是笔画间透着几分仓促,可上面写的并非寻常话语,而是一首诗。
慕容瑾一把将纸扯过,凑到烛火下细看,慕容澈也凑了过来,两人的目光落在诗句上:
无他念
凡间一道清风在,
七彩流光空作念。
谪仙落尘融玉霰,
只待神女共云散。
“这是什么意思?” 慕容澈眉头紧锁,反复读了几遍,只觉诗句清雅却藏着深意,每一句尾音相和,倒比寻常诗句多了几分韵律感,可内里的情由依旧晦涩。慕容瑾也沉默着,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面,目光在 “清风”“神女” 几字上反复停留,眼底的疑惑又深了几分。
前厅里静得能听到烛火燃烧的 “噼啪” 声,良久,潇潇忽然拍了下手,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又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原来…… 原来十叶姐姐喜欢的是四公子!” 她指着诗句里的 “清风” 二字,声音都拔高了些,“‘凡间一道清风在’,说的不就是四公子吗?还有‘只待神女共云散’,肯定是他们一起走了!”
话一出口,慕容澈和慕容瑾都是一愣,随即面面相觑 —— 难怪慕容清风会突然云游,难怪十叶会不告而别,原来两人早有约定,连诗句都藏着相伴离去的心意。潇潇看着他们的神色,又小声嘟囔了一句:“可就算喜欢,也没必要私奔吧?府里又不会拦着他们……” 语气里满是不解,还有几分替两人委屈的酸涩,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怎么会这样?!”
慕容澈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梨花木案几上,茶盏应声碎裂,滚烫的茶水溅湿了他月白锦袍的下摆,他却浑然不觉,只红着眼眶,不顾往日温润王爷的体面,近乎嘶吼地喊道。话音未落,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与悔恨:“都怪我!都怪我啊!”
府中下人闻声皆噤若寒蝉,纷纷垂首不敢妄视。这位素来温文尔雅的二王爷,此刻眼底翻涌的痛苦与绝望,竟让人莫名心悸。
“二哥,莫要如此。” 慕容瑾缓步上前,墨色锦袍衬得他身姿挺拔,语气依旧是惯常的沉着冷静,只是紧抿的唇角与眼底深藏的黯然,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十叶既已做出选择,想必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我们理应成全她的心意,送上祝福才是。何况三日后便是你迎娶昭阳公主的大喜之日,皇家婚事非同小可,你万不可因一己之私过度悲伤,失了分寸。”
他话虽理性,可提及 “十叶” 二字时,声音还是不自觉地轻颤了一下。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晓,二哥与十叶姑娘是自幼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春日里共赏桃花,冬夜里同踏积雪,那份情谊早已刻入骨髓,如今却要眼睁睁看着她远走,怎能不令人心疼?
“祝福?我如何能祝福?” 慕容澈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早知如此,我死也不会答应皇上的赐婚!若不是为了这所谓的皇家颜面,若不是为了慕容家的荣耀,十叶她怎么会走?都是我的错,是我负了她!”
他的哭声悲痛欲绝,府中众人见状,也纷纷红了眼眶。跟着二王爷多年的老管家偷偷抹了把泪,心中暗叹:多好的一对璧人啊,怎么就落得这般境地?王爷待十叶姑娘的心意,天地可鉴,如今却要眼睁睁看着她从身边溜走,换做是谁,也难以承受啊。
慕容澈哭了许久,才渐渐止住泪水,他猛地转向慕容瑾,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对方的骨头捏碎,眼神里满是急切与希冀:“三弟,你足智多谋,你告诉我,我们去哪儿才能找到他们?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我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我还没来得及跟她说声对不起,还没来得及……”
话说到最后,又变成了哽咽。
慕容瑾任由他摇晃着自己,脸上依旧是平静的神色,只是眼神愈发深邃。他轻轻拍了拍二哥的手背,示意他冷静,然后凑近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了几句。
众人只见二王爷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悲痛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复杂难辨的神色。而周围的下人皆是满脸疑惑,纷纷皱眉对视,不明所以 —— 三王爷到底说了什么,竟能让悲痛欲绝的二王爷有如此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