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呼呼.....呼呼呼......”
宁芊仰面躺着,火灾后高温变质的黑色毛毯纤维扎进后背的皮肤,带来一阵古怪的刺痒。
她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数个血洞撕裂剧痛,只能艰难的张着嘴慢慢汲取氧气。
大量的血液流逝后,一股寒意像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着四肢。
她试图移动身体,阵阵滞涩和无力便会不断如潮水般冲刷着大脑。
视野中,楼道内的尸潮变成了模糊的灰影。
那些耸动的头颅、拥挤的肩膀成了河流中的鱼群,宁芊疲惫地看着、如同在水下窥视地狱。
“顶住!用力啊!” “门要裂了!撑不住啦——!” “再来人!顶住这里!”
忽然!
楼上天台传来激烈的呼喊和沉重的撞击声。
那声音穿透厚重的消防门,猛然砸在她的耳膜上。
宁芊模糊的意识浮浮沉沉,她似乎听出了是谁。
是秦溪在嘶哑绝望的呐喊。
金属门板正在楼道间发出刺耳的呻吟,隐约还能听见其他幸存者濒临崩溃的哭丧。
尸潮仍旧源源不断地涌上楼梯。
她之前用尸体堆砌的“堤坝”,失去了宁芊的守护,在这绝对数量的冲击下,终究还是如同纸糊的堡垒。
轰然倒塌了。
无穷无尽的感染者踩着同伴的碎肢残骸,嘶吼着,推挤着,化作一条腐臭的黑色洪流,瞬间填满了楼梯间的每一寸空间。
眼前的楼梯井里,已然看不见缝隙了。
那成了斜坡的尸山上,只有蠕动、挤压、不断向上攀爬的肉体。
一张张空洞而狰狞的脸,伸出的枯爪抓挠着空气,距离天台的位置越来越近。
宁芊缓慢地抬起头,本能地用出最后一点挣扎的力气。
她伸出手臂,五指艰难张开,徒劳抓向楼梯口的方向。
不能.....不可以...
尸群越过大门的后果一闪而过,那念头如灼热的烙铁烫过她的神经。
然而,手臂只抬起寸许,沉重的麻痹感便迅速捆住了她。
那只苍白、沾满赤红的手,最终只能无力地垂下,重重砸在地面溅起血珠。
爬.....爬过去。
她咬紧牙关,左臂肘部颤抖着撑起身子,带动整个虚脱的身躯向前挪动。
每一次挪移,胸前的伤口内就有一缕温热的液体涌出,浸透了早已被血染成褐色的t恤。
左臂被爪子挠开的伤口摩擦着粗糙的纤维,每次触碰便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麻痹感让腿几乎失去知觉,只能靠着手肘,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拖行。
身后留下一条长长的、蜿蜒的轨迹,就像剧毒的蜗牛爬过时留下的黏液。
“呃…”
剧痛让她闷哼出声,汗水糊住了眼睑,睫毛被血凝成了固块。
“我真的顶不住啦!!”“顶不住也得顶啊!!使劲啊!!!”
砰!——砰!
楼上的呼喊更加凄厉,撞击声更加密集狂暴!
那扇消防门明显撑不了多久了。
林馨…秦溪…李倩…她们就在那扇摇摇欲坠的门后面!
宁芊心急如焚。
这焦灼的念头却难以支撑自己的身体。
她已是强弩之末,现在连自保都成问题,更别提救人了。
就在成了血人的少女在地面艰难挪动,余光扫过楼道的瞬间,她的动作顿住了。
宁芊皱眉,重新回望向那个方向。
那躺着的,是一具平静的、再难以掀起波澜、却仍旧传出恐怖寒意的轮廓。
女妖。
那颗被她硬生生撕扯下来的头颅,就滚落在不远处。
巨大的豁口内头骨碎裂,灰白色的黏液裹着透明的脑浆流向地面。
那颗幽深空洞的眼眶盯着前方,耷拉着的嘴角仿佛凝固着诡异地狞笑。
无头尸体断颈处流出的黏液和血汇聚着,在地面形成一滩令人作呕的污秽。
一道念头,如同黑暗里骤然划过的闪电,劈开了她即将坠落的意志!
吃!
在北城…在那个巷子里
陈小雅…
那股涌入四肢百骸的力量…
每个人死之前,都会经历一场扫视过往人生的走马灯。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玄学。
这种匪夷所思的行为背后,其实是大脑在海马体和皮质内翻阅所有储存的记忆,在短短的三十秒内,试图寻找到让你活下去的办法。
现在,宁芊的潜意识就为她指明了最后一条路。
在流干浑身的血死去之前,唯一的办法。
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
反正再这样下去,自己也必死无疑.....
我死以后,上面的同伴也绝无可能幸免。
没什么能比眼前的结局更糟了....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迟疑。
宁芊猛地调转方向,朝着女妖那具散发着腐臭气息的无头尸体爬去!
伤口的剧痛不再重要,哪怕这种钻心的撕裂感让她痛不欲生。
宁芊只是沉默,咬紧牙关,眼神死死钉在那具尸体上。
一切的痛苦、焦灼,都被顽强的意志力暂时屏蔽。
她拖着沉重的身躯,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终于挪到了那具枯瘦尸骸的旁边。
断裂的脖颈切口非常粗糙,翻卷的皮肤边缘满是不规则的锯齿状。
灰白色的粘稠组织混着毫无温度的黑血,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发馊的腥气。
宁芊慢慢抬起深刻勒痕的脖颈,静静地看着那道巨大的伤口,吞咽了下口水。
没有丝毫犹豫!
她立刻猛地将脸埋了下去!
苍白的脸颊深深压进那滑腻血腥的断口!
疯狂地吮吸起来!
胶水般的灰白液体,带着浓重到无法调和的铁锈味,瞬间涌入她的口腔。
整个舌苔上充斥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甜腥气息。
滑腻的质感平时一定会令人极端不适,甚至引发强烈的呕吐反射。
可此刻的宁芊却如获甘露,大口大口的吮吸,迫不及待地吞咽下去。
“呃…呕…”
还未到达胃部,喉管便剧烈痉挛。
她强忍着翻涌的胃酸,用舌头拼命地舔舐那些粘在组织上的灰白汁水。
此刻口腔里充斥的怪异味道,如同发霉十年的猪肉混着一把粗粝的铁屑。
这种折磨的味道让她头皮发麻,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涌出眼眶。
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