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册封典礼余温尚在,洪州城内外还弥漫着论功行赏的喜庆气息。然而,刘澈深知,恩赏已施,威权亦需确立,方能真正驾驭这新旧交织的庞大机器。他并未沉溺于庆典的欢愉,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更为深层、也更为隐蔽的角落——吏治。为此,他密令谢允,不动声色地对钟传时代遗留的官吏,尤其是那些手握钱粮、掌管地方实务的中下层胥吏进行暗查。
这一日,谢允手持一份薄薄的绢帛,面色凝重地步入刘澈的书房。谢允的愤怒是内敛的,却更显冰冷。
“主公,”谢允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您让我查的事,有结果了。”他将绢帛轻轻放在刘澈案头,“洪州仓曹参军赵贵、吉州司户韩迁、抚州一县令及数名漕运小吏,在您此前征战吉、抚二州期间,利用职权,勾结地方豪强,或虚报兵员冒领军粮,或抬高粮价盘剥百姓,甚至克扣运往前线的部分辎重,转手倒卖,中饱私囊。证据确凿。”
刘澈展开绢帛,上面罗列的罪行清晰,数额触目惊心。他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眼神锐利如刀。尤其看到其中涉及克扣前线军粮时,一股冰冷的杀意自心底涌起。那是足以动摇军心,导致战事失利的大罪!
“好,很好。”刘澈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盛怒的前兆,“拿着我的俸禄,享受着新朝的官职,却在背后挖我的根基,吸士卒的血,刮百姓的肉!”
消息不知为何走漏,很快,说情者便接踵而至。先是几位在归附官员中颇有声望的老者,以“稳定人心,不宜大动干戈”为由,委婉求情;接着,一些刚刚被授予闲职的钟传旧部也联名上书,声称赵贵、韩迁等人“虽有小过,然熟悉地方事务,正值用人之际,恳请网开一面,令其戴罪立功”。甚至有个别刘澈的元从部下,因曾受过这些胥吏的小恩小惠,也试探着进言,认为“初来乍到,杀人太多恐寒了归附者之心”。
面对这些求情,刘澈始终面沉如水,不置可否。他只是在一次非正式的聚会上,看似随意地对谢允、张虔裕等核心班底说了一句:“立威,当用重典。法之不行,自上犯之。若因彼等是旧吏,便可徇私,则新法何以立?威信何以树?日后谁还肯遵守我定下的规矩?”
此言一出,所有元从旧部立刻明白了主公的决心,再无一人敢为贪腐者说话。
三日后,洪州城中心市集前的广场上,人山人海。刘澈下令在此设立刑场,公开审理赵贵、韩迁等一干贪墨首恶。
谢允当众宣读罪状,一条条,一桩桩,清晰明白,人证物证俱在。赵贵等人面如死灰,瘫软在地。他们原本还存着一丝侥幸,以为法不责众,以为新主会顾及稳定而手下留情。
刘澈亲临刑场,他站在高处,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有官员,有士绅,但更多的是普通的洪州百姓。他运足中气,声音传遍整个广场:
“自入洪州以来,我刘澈曾言,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无论尔等是元从旧部,还是归附新员,亦或是钟公旧吏,既在我麾下任职,便需遵我法度!”
他指向跪在地上的赵贵等人,声色俱厉:“此辈蠹虫,食我俸禄,却行此鼠窃狗偷之事!贪墨军粮,是欲陷我前方将士于死地!盘剥百姓,是欲绝我洪州生民之望!此等行径,与叛国何异?!不杀,不足以正军法!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儆效尤!”
“斩!”
命令一下,刀光闪过,数颗人头落地,鲜血染红了广场的青石地面。围观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随即,不知是谁带头,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尤其是那些曾深受胥吏盘剥的普通百姓,更是激动不已。
随后,刘澈下令,将赵贵等人贪墨所得的家产全部抄没,充入府库,并宣布将其部分用于补偿被盘剥的军户和百姓,部分用于兴修水利。
此事如一场风暴,迅速席卷洪、吉、抚三州。官场为之震动,那些原本还抱着侥幸心理、观望风色的旧吏们,彻底收起了小心思,行事变得战战兢兢,恪尽职守。而民间,刘澈“铁面无私”、“执法如山”的名声则不胫而走,民众对新政权的认同感大大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