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铺火炕的成功,如同在部落里点燃了一把温暖的希望之火。建筑队,尤其是墨带领的小组,瞬间成了最受欢迎的人。家家户户都眼巴巴地盼着他们能早点来自家施工。
徐诺将绘制好的、更为详细的火炕结构图和施工要点,仔细地教给了雷和墨。
雷负责统筹安排施工顺序和材料调配,确保公平高效;
墨则凭借着出色的理解能力和细腻的手艺,成为了实际上的“总工程师”,带着几个学得最快的兽人,负责技术指导和关键步骤的把关。
施工过程并非一帆风顺。有那心急的兽人,自己胡乱模仿,结果盘出来的炕要么不通烟,憋得满屋浓烟滚滚,要么漏烟,呛得人直流眼泪,最后还是得哭爹喊娘地请墨去“救火”。
还有那贪图热乎,把炕烧得太旺,结果把还没干透的炕面烧裂了缝的……各种状况,层出不穷。
徐诺和墨不得不来回奔波,解决问题,同时再次强调规范和注意事项。徐诺还编了个顺口溜,让负责盘炕的兽人们记牢:
“底盘稳,烟道通,泥缝严,烟囱高。小火慢烘别心急,安全温暖过一冬!”
渐渐地,随着经验积累,盘炕的技术越来越成熟,速度也越来越快。一座座砖房内,陆续升起了代表着温暖与希望的炊烟,那烟囱里飘出的袅袅青烟,成了部落里最安心的风景。
当第一场薄雪悄然降临,覆盖了部落和远山时,白狼部落的内部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温暖景象。
幼崽们穿着新鞣制的柔软皮袄,在热乎乎的炕头上嬉戏打滚,小脸红扑扑的,再也不用担心冻伤。
老人们坐在炕沿,眯着眼睛,享受着这迟来的温暖,脸上满是舒心的皱纹。
雌性们可以在温暖的炕上处理皮毛、缝制衣物,甚至尝试着用换来的颜料在陶胚上画上简单的图案。
就连平日里最好动的年轻雄性们,打猎归来后,也愿意窝在热炕上,缓解一身的疲惫。
“这炕头……真是神了!”一个年老的狼兽人盘腿坐在自家炕上,捧着一碗热水,感慨万千,“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想过冬天还能这么舒坦!智者大人真是给咱们带来了天大的福气啊!”
烈更是得意,逢人便炫耀:“瞅见没?我家那炕,我诺诺亲自监工的,倍儿热乎!晚上睡觉得隔层皮子,不然烫屁股!” 引得众人一阵善意的哄笑。
可这暖和劲儿还没享受够,一个顶顶现实、又带着点儿难以启齿的甜蜜烦恼,就摆在了徐诺、雷和烈三人面前——这暖和和的炕头,晚上该怎么睡?
按照狼族,乃至整个兽世大多数部落的传统,雌性若有多个兽夫,通常会有各自独立的居所或隔间,由雌性决定每晚的归属,或者几位兽夫轮流陪伴。
可徐诺他们这新房子,为了盘炕和保暖,建得虽然宽敞,却是个大开间,就这一铺惹人眼热的大炕。
头一晚试炕,自然是徐诺和雷,作为族长和第一兽夫,先体验。
烈虽然心里也痒痒得很,想立刻感受下媳妇捣鼓出的这神奇热炕,但还是挠着头,很识大体地回了旁边虽然加固过、但肯定没炕暖和的小屋。
可躺在冰冷屋里,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再想想大哥(他现在私下都这么叫雷)那边炕头上肯定暖烘烘的,烈这心里就跟有爪子在挠似的,翻来覆去半宿没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顶着俩黑眼圈的烈就蹭到了房门口,正碰上神清气爽出来活动的雷。雷看着他那蔫头耷脑的样儿,心里跟明镜似的。
“大哥……”烈瓮声瓮气地开口,眼神一个劲儿往屋里飘,“那炕……得劲儿不?”
雷沉稳地点点头,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很好。诺折腾出来的东西,从不会差。”
“那……那啥……”烈搓着手,黝黑的脸上居然有点泛红,“今晚……能不能让俺也……”后面的话他没好意思说全,但那渴望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时,徐诺也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了,正好听到烈这半截话。
她看着烈那副大型犬求收留的可怜样,又瞥了一眼身旁不动声色的雷,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这事儿,她其实也琢磨过,只是一时没想好怎么安排。
“要不……咱仨挤一挤……倒也不是不行,” 徐诺看了看炕的宽度,睡三个人绰绰有余,就是……” 她有点卡壳,毕竟这关系有点特殊。
雷沉默了片刻,他看了眼徐诺,又看了看一脸期盼的烈,终于沉声开口:“这屋子是诺的。怎么安排,听她的。”
皮球又被踢回了徐诺脚下。她看着面前两个风格迥异却同样出色的雄性——一个沉稳如山,是她最初的信赖和依靠;一个炽烈如火,对她全心崇拜和呵护。让谁委屈,她心里都不落忍。
“这样吧,” 徐诺心一横,拿出了当年在项目组排班的架势,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又公平,“以后……就轮流吧。一天……嗯,一天一轮?你们看行不?”
“行!太行了!俺没意见!”烈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恨不得当场就去把自己的兽皮褥子抱过来。
徐诺又看向雷,心里有点打鼓,怕他觉得这样安排不够尊重他第一兽夫的地位。
雷深深地看着她,那双金棕色的眼眸里情绪复杂,有包容,有理解,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妙的、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怅然,但最终都化为了一片沉稳的温和。他点了点头:“可以。就按你说的办。”
他能理解徐诺想平衡关系的心思,也认可烈作为第二兽夫应有的地位。更重要的是,他相信徐诺,尊重她的决定。
于是,第一条关于“热炕头使用权”的“家规”就这么定了下来。
规矩定下后,烈自然是欢天喜地。轮到他陪伴徐诺的那晚,他早早把自己收拾利索,庞大的身躯躺在热乎乎的炕上,满足地长叹一口气,像个终于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没等干点啥就鼾声大作,睡得无比香甜。
他体温高,像个天然的火炉,加上火炕的热度,睡在中间的徐诺有时候甚至觉得有点过热,得把胳膊腿伸到被子外面凉快凉快。
而轮到雷陪伴的夜晚,则是另一番光景。
他总是先处理好所有族务,检查完哨岗,才踏着夜色回到屋里。他身上带着室外清冷的气息,动作沉稳地躺下,体温不像烈那样灼热,是另一种令人安心的温厚。
他会和徐诺低声聊一聊部落里的事,未来的规划,或者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拥着她,听着彼此均匀的呼吸。他的存在,像沉默的山,守护着这一方温暖。
然而,轮到雷去睡那间小屋的夜晚,情况就大不相同了。那间小屋虽然也尽力修补过,但比起有火炕的主屋,简直是冰火两重天。尽管铺了厚厚的干草和兽皮,寒意还是能从四面八方渗进来。
雷独自躺在冰冷的兽皮上,听着窗外比在主屋时清晰得多的风声,身下是僵冷的铺垫,与主屋那持续散发暖意的火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并非不能忍受寒冷,作为强大的狼族战士,比这更恶劣的环境他也经历过。
但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体验过火炕那种深入骨髓的温暖后,再回到这种冰冷的被窝,那种落差感格外强烈。
他会忍不住去想,诺此刻是否睡得安稳?烈那小子睡觉不老实,会不会挤着她?明明知道这是自己同意了的安排,但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落落的感觉,还是会在那寒冷的夜晚,悄然爬上心头。
他偶尔会起身,往临时搭建的小石灶里添几块柴火,但那点微弱的热气很快就被寒意吞噬。他望着主屋的方向,那里寂静无声,却仿佛能感受到那份独特的温暖。他会深吸一口气,重新躺下,告诉自己这是为了部落的和谐,为了诺不为难。
作为族长和第一兽夫,他必须顾全大局,包容和忍耐是他的责任。
徐诺并非没有察觉。偶尔在雷轮值回来的早上,她会看到他眉宇间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那是夜晚未能充分休息的痕迹。
她心里明白,那间小屋的条件肯定不好。她私下里跟烈商量,想给小屋也盘个炕,哪怕小一点。
“成!等开春暖和点,俺带人给小屋也盘一个!”心里美美的:诺诺真是关心我们……
徐诺心里这才稍稍安定些。而这个冬天,这铺热炕,就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他们三人之间,还需要更多时间去磨合和经营的,复杂而真实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