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檀香混着一丝寒气,姜明远跪在冰凉的金砖上,额头抵着地面,能清晰听见头顶皇帝翻奏折的纸张摩擦声。殿内静得可怕,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鸽哨声,衬得他掌心的冷汗愈发黏腻——他刚从下属口中得知,姜承业被免、姜家工坊被封,连带着他手头正在查的“京郊咒器走私案”,也被陛下钦点暂停。
“抬起头来。”皇帝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姜明远缓缓抬头,撞见皇帝冷沉的目光,那目光扫过他苍白的脸,最终落在案上那枚刻着“姜”字的铜符上,“乱葬岗活祭案,牵扯你姜家亲信,用的是姜家工坊的咒具,你竟说毫不知情?”
“臣……臣确实不知!”姜明远喉结滚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姜承业虽属姜氏旁支,却常年在外经营工坊,臣从未插手他的事务,更不知他竟敢勾结邪徒,行活祭之事!”他攥紧袖口,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确实没参与活祭,但姜承业私下走私咒具的事,他并非全无所闻,只是没想到会闹到活祭孩童的地步。
皇帝冷笑一声,抬手将案上的密信扔到他面前,信纸散开,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近半年京郊失踪孩童的姓名、住址,最后一行写着“姜党官员压案不报”。“你看看!”皇帝的声音陡然提高,“这些孩童失踪,你分管的刑部为何毫无动静?若非萧珩查获地窖,十七条性命便没了!你身为姜氏子弟,纵亲族、失监察,还有脸说不知?”
姜明远捡起密信,指尖划过那些稚嫩的名字,脸色愈发惨白。他想辩解,说刑部被姜承业的人掣肘,说他早已察觉异常却来不及深究,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句:“臣失职,请陛下降罪。”
“降罪?”皇帝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朕若此刻降罪于你,旁人怕是要说朕偏听萧珩,容不下姜氏。”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殿外的晨光里,语气缓和了几分,“但你毕竟是姜党中人,活祭案未结,你再查案,难免落人口实。”
姜明远的心猛地一沉,隐约猜到了皇帝的决定。
果然,下一秒便听见皇帝道:“即日起,你暂交刑部查案印信,京郊所有悬案,包括你之前查的咒器走私案,皆交由御史中丞萧珩接管。”皇帝的声音顿了顿,补充道,“你且回府闭门思过,待此案查清,若你确实无涉,再论后续。”
“臣……遵旨。”姜明远躬身叩首,额头触到金砖时,只觉得一阵冰凉的无力——查案权一失,他便成了无根之木,不仅没法查清活祭案背后的隐情,更没法护住姜氏仅剩的势力。
待姜明远退出御书房,萧珩恰好从偏殿进来。他见皇帝脸色仍未舒展,上前躬身道:“陛下,姜大人……”
“他暂且动不得。”皇帝打断他的话,走到案前拿起那枚铜符,“姜氏在朝中经营多年,虽姜承业倒了,根基仍在。暂收他的查案权,是为避嫌,也是为了让你能放手查案。”他将铜符递给萧珩,“活祭案绝非姜承业一人所为,背后定有更大的牵扯,你需步步谨慎,莫要打草惊蛇。”
“臣明白。”萧珩接过铜符,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心中愈发清明——陛下这是既给了他权,也给了他压力,若查不出个结果,不仅辜负圣恩,更会让姜党抓住反扑的机会。
与此同时,谢星辞正和陆烬站在姜家旧宅的巷口,看着眼前斑驳的朱漆大门。巷子里静得只剩风吹过枯叶的声音,门楣上的“姜府”匾额早已褪色,边角还挂着几缕蛛网。
“萧大人刚派人来传信,说姜明远被暂收了查案权。”陆烬压低声音,目光扫过周围的院墙,“不过姜明远心思缜密,即便失了权,也未必会坐以待毙,我们夜探时得更小心。”
谢星辞点头,摸出袖中那张画着密道的纸条,借着巷口灯笼的光再看了一眼——密道入口在旧宅后院的枯井旁,直通府中密室。“我担心他会提前转移密道里的东西。”她指尖划过纸条上的线条,“不如我们现在就进去,趁他还没反应过来。”
陆烬刚要应声,却突然拽着谢星辞往巷口的阴影里躲——远处传来马蹄声,为首的人正是刚从皇宫出来的姜明远,他坐在马背上,脸色阴沉,正低声对身边的亲信说着什么,亲信点头后,立刻策马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待马蹄声远去,谢星辞才松了口气,看向陆烬:“他定是去安排人手了,我们得加快速度。”
陆烬点头,从怀中摸出一把小巧的撬锁器:“跟我来,后院的侧门没封死,能进去。”两人借着夜色的掩护,像两道轻影般掠过院墙,落在姜家旧宅的后院里——枯井就在不远处,井沿上的青苔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仿佛正等着他们揭开藏在井底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