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门边,手里还攥着那朵早春兰。杨柳刚才问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她说:“你刚才……有没有觉得,我心跳很快?”
我没有回答。她也没等我回答,转身就走了。
我把花轻轻放在桌上,挨着药罐和断了的炭条。阳光已经移到桌角,药罐的影子斜着压住了花瓣。
我刚坐下,门外传来马蹄声。
脚步停在院外,侍卫的声音响起:“副将到访。”
我立刻站起身,腿还有些发沉,但没管它。走到柜前取出腰带,把宝剑挂上。剑鞘上的蓝宝石闪了一下,我顺手抚平衣角,走向正厅。
副将站在厅中,铠甲未卸,脸上带着风尘。见我进来,他抱拳行礼:“陆兄。”
“你来了。”我点头,请他坐下。
他没先说话,上下打量我一眼。“气色比前几日好。”
“死不了。”我说。
他笑了笑,但眼神没松下来。我知道他不是专程来看我的。
果然,他喝了口茶,放下杯子:“边境有动静。”
我手指搭在剑柄上,不动声色:“说。”
“渤辽的小股骑兵最近频繁越境。不是大部队,三五人一队,快进快出。抢了牛羊就走,不杀人,也不烧村。”
“但他们踩过界了。”我说。
“是。”他说,“斥候盯了两天,发现他们走的都是旧河道和山背阴处,避开哨岗。行踪很小心。”
我皱眉。这不是普通的劫掠。
“上报兵部了吗?”
“报了。老将军下令加派巡哨,暂不反击。说是怕激化事端。”
我冷笑一声。“怕什么?他们敢伸手,就该知道我们会砍下去。”
副将看着我:“我知道你心里憋着火。但你现在这身子,连马都骑不了。”
我没接话。低头看自己的手。右手还能握剑,左手也没废。腿是疼,可还没烂掉。
“军中现在谁带队巡逻?”
“轮流值。我亲自带了一夜,没碰上人。但他们留下的马蹄印很新,最多隔了一天。”
我站起来,在厅里走了两步。右腿一软,膝盖撞到桌角。疼得我咬牙,但没停下。
“他们试探。”我说,“先看我们反应慢不慢,再看防线松不紧。下一步就是大军压境。”
副将点头:“我也这么想。所以特地来告诉你。”
我盯着他:“你不只是来告诉我吧?”
他沉默一会儿:“我想听你说怎么办。”
我摇头:“我现在说不了。伤没好,官没复,说话没人听。”
“但弟兄们听你的。”
“那就让他们继续等。”我走到窗前,外面天还亮,院子里那丛早春兰在风里晃。
“等我回去。”
副将没再问。他知道我不会骗他。
我们正说着,厅外传来脚步声。
杨柳提着食盒走进来,看见副将在,微微一愣,随即笑着行礼:“没想到你来了。”
“郡主。”副将起身还礼。
她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热汤和点心。“刚炖好的,趁热喝。”她对我说。
我没动。
她看了我一眼,又看看副将:“你们谈完了?”
“刚说完。”副将说,“军中有些事,我觉得他该知道。”
杨柳点点头,没追问。她盛了碗汤递给我:“先吃点东西。”
我接过碗,没喝。
她察觉到了。
“是不是边境出事了?”她问副将。
副将犹豫一下,还是点头:“有点小动静,不严重。”
“但他已经坐不住了。”杨柳看着我,声音很轻,“我知道。”
我没否认。
她叹了口气:“你才刚能走路,就想冲去前线?”
“我不是想去。”我说,“我是怕去晚了。”
她盯着我:“那你现在能做什么?跑?跳?还是提剑砍人?”
我闭嘴。
她拿起汤勺,搅了搅碗里的汤:“你说过要为我活着。你还记得吗?”
“记得。”
“那就先活好。”她把勺子放回碗里,“边境的事,有将士守着。你要是倒在路上,谁替我去打仗?”
副将低头喝茶,假装没听见。
我知道她在说什么。
我放下碗,声音低:“我知道你想我平安。可我也知道,有些事必须我去。”
她不看我,只把食盒盖好。“汤凉了。”她说。
副将起身:“我该走了。”
我送他到院门口。
他翻身上马,回头看着我:“什么时候能归?”
我抬头看天。夕阳正往下沉,光落在银甲上,发烫。
“快了。”我说。
他没再问,一扯缰绳,马蹄扬起尘土,走了。
我站在原地没动。
腿还在疼,心却静不下来。
回到厅里,杨柳还在。她坐在桌边,手指捏着那朵早春兰的花瓣。
“你觉得它能活久吗?”她突然问。
“能。”我说。
“为什么?”
“因为它不怕冷。”我说,“也不怕风。”
她抬头看我,眼神很复杂。
“你也是这样的人。”她说,“宁可冻死,也不肯退一步。”
我没说话。
她把花放回桌上,站起身。
“我给你换了药膏。”她说,“晚上记得敷。”
“嗯。”
她走到门口,手扶着门框,停了一下。
“你刚才……”她顿了顿,“说话的时候,手一直按着剑。”
我低头看。
右手确实还扣在剑柄上,指节发白。
她没再说什么,走出去,轻轻带上门。
我一个人坐在厅里。
天一点点黑下来。
我把剑从腰间取下,放在桌上。剑鞘上的蓝宝石不再反光,变成一块暗石。
我伸手摸了摸右腿伤口的位置。
明天。
我要开始练走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