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郊仓库死里逃生,带着满腹疑云与那句关于“老东西”的警示,林深第一时间赶回淮古斋。
他反锁店门,顾不上处理手臂上仍在隐隐刺痛的擦伤,便快步走向博古架,小心翼翼地捧下那尊此前并未特别留意、从赵子轩手中购得的青铜香炉。
灯下,林深立于案前,指尖冰凉,目光却如淬火的刀——那是被真相灼伤之后,才磨得出的锐利。
那面所谓“宋代瑞兽麒麟纹铜镜”静静横陈案上,镜面幽邃,吞没所有光亮。
他曾以为是机缘错失,如今恍然——那根本不是争夺,而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调包。
青铜香炉仍残留一丝若有似无的余温。
原来从一开始,就不是他丢了宝物,
而是宝物……早已择主。
淮古斋内只亮一盏孤灯,昏黄光晕在窗纸上轻微跳动,像一颗执拗不肯熄灭的心。
灯影之中,林深的眼神比夜更寒——那是历经背叛之后才凝得出的冷冽。
案几上静置的,正是赵子轩以天价“夺”走的铜镜。镜体古朴,锈迹斑驳,入手生凉,是属于金属的沉甸甸的质感。背面麒麟纹饰栩栩如生,鬃毛仿佛下一刻就要挣出铜胎,在灯下泛着隐隐幽光。
任谁初看,都认定是难得珍品,连空气中也隐约浮动着年深日久的铜腥气。
但在林深眼中,它只是一件披着华裳的赝品。
他没有迟疑,指尖轻按冰冷的镜面,皮肤与铜锈相触,发出枯叶坠地般的细响。
他闭上双眼,掌心贴合温润炉身,全力催动异能——
无数光影碎片瞬间扑入脑海:现代铸造、人工做旧……可就在影像即将消散的尽头,一缕极微弱、迥异于青铜的能量波动,被他骤然捕捉!
这香炉是空的?抑或……内有夹层?
他猛地睁眼,指腹细致抚过炉身每一寸。终于,在炉底内壁,触到一圈几乎难以分辨的拼接细缝!
他用工具谨慎撬开那层极薄的青铜底盖——
一卷以油纸严密包裹的东西,轻轻滑落在他掌心。
不是账本。
而是一份名单,以及数份关键协议的微缩胶片复印件。其上所载的利益网络与牵扯人物,远比他所知的更加庞大、更骇人!
赵子轩口中的“老东西的秘密”,竟是真的。可看样子,他也未能尽解其意,只知其重、不知其详,否则绝不会轻易出手。
这意外发现,令林深脊背窜起一丝寒意。
就在这时,手机微微一震。
是沈昭发来的讯息。
林深点开,那是一张高解析图片,拍的是先前那张写着“东山再起”的纸条。
纸张纤维、墨迹晕染的毛边,在扫描下一览无遗。
沈昭不愧是金牌记者,效率惊人。
报告指出,赵子轩在发家之前,曾在邻市的东山镇滞留多年。最关键的是,盛达集团名下于东山镇有一处地产,对外宣称是员工疗养院,实则长年大门紧闭、安保森严。据说,那里才是赵子轩真正的“龙兴之地”,是他用于招待核心人脉的秘所。
“东山再起……原来指的是这个地方。”林深指节轻叩桌面,眼中闪过锐光。
赵子轩的起源之地,或许埋藏着更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正要回复,小周的来电突然切入——
“淮哥,沈记者把资料也传我啦!东山镇那地方我可太熟了,我老家就在旁边,小时候整天在那撒野摸鱼!”小周语气兴奋,背景音里还有拖把桶哐当撞响的动静,“我今天就混进去了,穿我表哥的工服,保安眼皮都没抬——他们哪想得到‘保洁’会偷听总裁办公室外间的谈话?”
果然,他捕捉到了张秘书压低声音通话的片段:
“赵总您放心,那几本最重要的账本我都处理好了……”
“账本!”林深瞳孔骤然收缩。
这才是赵子轩的真正命门!东山会所恐怕只是障眼法,真正的罪证,居然一直在张秘书手中!
一个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形。
他立即联系沈昭,将计划和盘托出……
沈昭听完,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次日一早,一篇由她执笔的深度报道如同重磅炸弹,炸响本地财经圈。
文章虽未指名道姓,却字字诛心,直指盛达集团或存在财务造假,更意味深长地提及:“据知情人士透露,关键性原始账本或已被高层伪造,以图掩盖真相。”
报道一出,盛达股价应声下跌。
震动更剧烈的是张秘书的办公室——
他看着手机上铺天盖地的新闻,冷汗霎时湿透衬衫,黏腻地贴在后背。
伪造账本?消息怎么漏出去的?难道有内鬼?
他越想越慌,那几本原始账本简直像揣在怀里的炸弹,每一次心跳都在为它倒数。
他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脚步声回荡,每一声都踏在崩溃边缘。
终于,他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
“赵总,情况不对!有人泄密,媒体已经开始怀疑账本了!我必须立刻转移,不能再等!”
那头沉默片刻,传来阴冷的回应:
“按原计划,去市郊那个废弃仓库。处理干净,别留痕迹。”
“明白!”
通话结束。张秘书匆忙准备动身。
他却不知,这段对话的每一个字,都通过他手机上某个不起眼的App漏洞,清晰传进了林深的耳机里。
淮古斋中,林深摘下耳机,唇角浮起一丝冰冷的笑意。耳中仍残留电流嘶响,如毒蛇低语。
他对身旁的沈昭与小周说道:
“鱼,上钩了。”
夜色再度降临,比前一晚更浓、更沉。风掠过窗隙,发出呜咽般的哨音。
一辆黑色越野车无声滑出市区,融入郊线车流。
车内一片沉寂,只有引擎低沉轰鸣,震动由座椅传至脊梁,如同无声的战鼓。
林深坐在副驾,调试着手中的微型录音设备,屏幕上的声波纹路如他此刻的心跳——冷静而潜伏杀机。
小周紧握方向盘,眼神沉静地望着前路,少年人的脸上透着一股超乎年龄的决断。
后座的沈环抱专业相机,镜头盖已打开,金属镜筒泛着冷光。她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静候致命瞬间。
车窗外,霓虹渐次被荒野吞没,只剩零星路灯偶尔掠过车窗,光明晦暗交替,映照众人沉凝的侧脸。
风愈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肃杀。
他们的目标,是市郊三号公路旁那座废弃多年的水泥仓库。
那里,将是今晚的终局舞台。
而他们,既是看客,亦是猎人。
车子悄然拐下主路,在距仓库一公里处的暗林边熄火停驻。
林深关闭车灯,最后一遍检查设备。对讲机中传来微弱电流声,仿若猎物渐近的脚步。
他抬头,透过车窗望向远处——
月光之下,那座仓库如同匍匐的巨兽,漆黑而沉默。
夜风呼啸,树影乱舞,如百鬼张牙。
大网,已悄然撒开。
而林深手中,除了钓出张秘书的计划,更悄然多了一份从“老东西”内部取得的微缩胶片——那是足以掀起更大风暴的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