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突兀响起,李文远盯着桌上那份刚调出的档案,照片上林深的脸正冲他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他缓缓按下接听键,声音低沉:“查一个人,林深,作家。”顿了顿,目光落在档案边缘一道被反复摩挲的折痕上,“我要他过去三个月的所有行踪、接触过的每一个人,还有……他最近为什么突然对旧改项目这么感兴趣。”
电话那头沉默一瞬,沙哑的声音响起:“要深挖?”
“挖到根。”李文远指尖轻敲桌面,眼神冷峻,“但别让他察觉。这个人,比表面危险。”
“地址和照片,发我。”
“马上。”他挂了电话,视线重回档案,唇角微动,像是自语,又像是警告:“你到底想干什么,林深?”
——这样修改后,既承接了上一章林深“想到进入方式”的心理转折,又通过李文远主动调查的行动迅速建立对抗张力,避免了信息重复,同时以细节(档案折痕、语气变化)暗示其警觉与暗流涌动的局势,使场景过渡更自然、节奏更紧凑。
电话那头的声音沙哑而沉稳,仿佛一台运转多年的精密机器,不带丝毫感情色彩:“说。”
“查一个人,林深,作家。”李文远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却锐利如鹰,死死盯着档案上那个名字,“我要他的一切,家庭背景,社会关系,最近三个月的所有活动轨迹,特别是他跟谁接触过。越快越好。”
“地址,照片。”对方言简意赅。
“稍后发你。记住,这个人很警觉,不要打草惊蛇。”
“酬劳老规矩。”
“嗯。”
挂断电话,李文远将那份薄薄的旧档案重新锁进保险柜的最深处。
档案的封皮已经泛黄,边缘微微卷起,指尖划过时能感受到纸张粗糙的纤维质地,上面“林深”两个字是用钢笔写的,墨迹略显褪色,字迹清秀,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这是十几年前,福兴街第一批拆迁户的资料,当年负责登记的正是他。
他记得那是个沉默寡言的少年,跟在父母身后,眼神里有种看透世事的冷漠——那双眼睛,像冬日清晨结了薄霜的玻璃,冷而透明,映不出一丝温度。
没想到,十几年后,这只沉默的羔羊,居然长成了会咬人的狼。
他走到窗边,俯瞰着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
霓虹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拉出长长的光痕,远处高架桥上的车灯如流动的星河,而近处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倒映着变幻的广告光影,像一场永不落幕的幻梦。
冷风从窗缝钻入,拂过他的后颈,带来一丝刺骨的凉意。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金属的冰凉边缘。
赵子轩那个蠢货,只知道用钱开路,做事漏洞百出,被人摸到眼皮子底下都不知道。
这份管线图的机密文件,居然就这么大咧咧地放在资料室,简直是引狼入室。
若不是自己留了一手,今天恐怕真要被这个叫林深的小子掀了桌子。
不过,现在也不晚。
既然你主动闯进了我的棋局,那就别怪我让你当一颗废子。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如幽灵般穿梭在雨夜的车流中。
雨点密集地砸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来回摆动,发出单调而急促的“吱呀”声,像某种倒计时的节拍。
车内空气闷热,混杂着皮革与汗味的气息,小唐紧紧握着方向盘,手心全是冷汗,掌心与皮革之间滑腻黏连,每一次换挡都带着轻微的颤抖。
后视镜里,那辆银灰色的本田已经跟了他三个街区。
车灯在雨幕中晕开成模糊的光团,像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始终缀在身后。
他按照林深的指示,从公寓出来后,连续换了三条路线,甚至在市中心最拥堵的商圈绕了一大圈,但那辆车就像附骨之蛆,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
对方是专业的。
小唐深吸一口气,鼻腔里灌入一股混着雨水腥气和尾气的潮湿空气,大脑飞速运转。
林深哥的预案在他脑海中逐一闪过。
b计划,启动。
在一个绿灯即将转红的瞬间,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以一个惊险的角度擦着人行道冲进一条狭窄的单行道。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在雨夜里格外尖锐,划破寂静,惊起几只躲在屋檐下的野猫,它们“嗖”地窜入黑暗,只留下几声短促的嘶叫。
银灰色本田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疯狂,被红灯拦在了路口。
小唐不敢有丝毫松懈,在错综复杂的老城区巷弄里左穿右插。
两侧是斑驳的砖墙,墙皮剥落处露出暗红的砖块,雨水顺着裂缝渗出,滴落在车顶,发出“嗒、嗒”的轻响,如同心跳。
他能感觉到每一次急转弯时车身的倾斜,安全带勒进肩胛的压迫感,还有胸口剧烈起伏带来的窒息般的喘息。
最终,他将车停在一个废弃工厂的后门。
铁门锈迹斑斑,轻轻一推便发出“嘎吱——”的呻吟,像是某种垂死生物的叹息。
他迅速下车,将一个文件袋从驾驶座下抽出,指尖触到那层防水牛皮纸的粗糙质感,塞进怀里,紧贴胸口,仿佛护住一颗跳动的心脏。
然后翻过工厂的围墙,碎石划破手掌的刺痛感让他倒吸一口冷气,但他没有停下,消失在更深的黑暗中。
十五分钟后,他从另一条街的出口走出来,坐上了一辆早已等候在此的出租车。
“去市监察局。”他对司机说,声音因紧张和奔跑而有些微喘,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瞳孔在路灯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林深哥说过,越是危险,越要冷静。
这场战争,他们一步都不能退。
将那个凝聚着无数人血汗和希望的文件袋投进监察局门口的举报信箱时,小唐感觉自己完成了一项神圣的使命。
金属箱口“哐当”一声合上,余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像一记沉重的宣判。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街角的阴影里,看着那栋庄严肃穆的大楼。
冷雨落在他的发梢和肩头,湿意渐渐渗透进衣领,但他浑然不觉。
灯光映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像一条通往正义的银色小径。
几乎在同一时间,沈昭的公寓里,台灯的光亮映照着她布满血丝的双眼和紧锁的眉头。
“对不起,沈记者,您的这篇稿件……内容过于敏感,涉及一些未经证实的信息,平台风险太大,我们不能发。”电话里,总编的语气充满了无奈和歉意。
“未经证实?”沈昭的声音陡然拔高,怒火和委屈一齐涌上心头,“王总,那都是我从官方档案里拍到的照片!白纸黑字!这还叫未经证实?福兴街的居民还在等着我们的声音,你现在告诉我不能发?”
“昭啊,我明白你的心情,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总编叹了口气,压低声音,“上面有人打了招呼,点名要‘处理’关于福兴街旧改项目的负面舆论。你懂我的意思吗?这水太深了,不是我们一个小小的网络平台能搅和的。你再坚持下去,恐怕连你的记者证都保不住。”
沈昭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会有阻力,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直接。
对方的势力已经大到可以一手遮天,直接掐断了她发声的喉舌。
挂掉电话,她无力地靠在椅子上,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的雨点敲打着玻璃,发出单调而持续的“噼啪”声,像无数细小的指节在叩问她的良知。
台灯的光线昏黄,映照着桌上散落的采访笔记、打印的照片和几支写空的笔。
墙角贴着一张福兴街老屋的全景图,红线标注着每一处被篡改的管线走向,像一张被撕裂的地图。
她不甘心。
那些照片里扭曲的管线数据,那些虚报的工程预算,背后是无数被蒙蔽的市民和被侵吞的国有资产。
如果连她这个记者都选择沉默,那和帮凶有什么区别?
不行,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沈昭猛地坐直身体,眼中重新燃起斗志。
主流平台不行,那就走非主流的路子。
她迅速打开电脑,屏幕的冷光映在她脸上,像一层战甲。
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搜索海外的服务器和独立的社交媒体平台。
既然光明正大的路被堵死,那她就在黑暗中,为那些无声的人点燃一把火。
夜色渐深,李文远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一份加密邮件抵达。
他点开邮件,里面是关于林深的详细调查报告。
报告内容很长,从林深的出生,到父母的意外双亡,再到他被远房亲戚收养,考上大学,成为一名小有名气的社会纪实作家,一切都显得那么清白和平凡。
但李文远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林深父母的职业上——福兴街社区工作人员,以及他们业余时间创立的一个小型民间慈善互助会。
这个互助会,在他们去世后,由几个好友接手,后来几经波折,得到了一笔海外华侨的捐款,正式注册成立,也就是如今在业内小有名气的“恒源基金会”。
恒源基金会。
李文远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敲击着这五个字,指尖传来轻微的震动反馈,如同毒蛇在皮下蠕动。
他终于明白,林深为什么会盯上福兴街,为什么会对拆迁项目如此执着。
这不仅仅是为了所谓的创作素材,更是一场迟来的复仇。
原来根子在这里。
他立刻拨通了赵子轩的电话。
“事情查得怎么样了?那个姓林的到底是什么来头?”电话一接通,赵子轩急不可耐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焦虑。
监察局那边虽然暂时没动静,但一个定时炸弹埋在那里,他始终无法安心。
“一个来寻仇的孤儿罢了。”李文远轻描淡写地说道,语气里满是嘲弄,“他父母以前是福兴街的老住户,十几年前死于一场意外。他这次回来,是想替他那死鬼爹妈讨个公道。”
“寻仇?”赵子轩愣了一下,随即暴怒,“他妈的,十几年前的事他翻出来干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咬住我们不放,而且手里有我们的把柄。”李文远的声音冷了下来,“监察局那边你暂时不用担心,我已经找人打过招呼,那份材料没有别的佐证,一时半会儿动不了我们。但我们不能这么被动下去。”
“那你说怎么办?找人做了他?”赵子轩的语气里透着一股狠劲。
“蠢货!”李文远毫不客气地骂道,“现在动手,不等于告诉所有人我们心里有鬼吗?对付这种自以为是正义化身的人,不能用蛮力。”
他顿了顿,慢条斯理地继续说:“我查到,他最在乎的,是他父母留下来的一个烂摊子——恒源基金会。这些年,他写的书赚的钱,大部分都匿名捐给了这个基金会。”
电话那头的赵子轩沉默了,他是个商人,立刻嗅到了其中的味道。
李文远嘴角的笑意愈发阴冷,他看着窗外那片象征着财富和权力的霓虹灯海,光影在他瞳孔中流转,像一场无声的狂欢。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既然正面打不倒他,那我们就换个玩法。你想想,一个靠着社会捐赠和良好声誉生存的基金会,最怕的是什么?”
赵子轩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一个恶毒而完美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我明白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你是说……从那个基金会下手?”
“对。”
李文远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冰冷而致命,“我们要让他亲眼看着,他最珍视、最想守护的东西,是如何在他面前一点点崩塌、腐烂,最后变成一堆人人唾弃的垃圾。到时候,他所谓的正义,还剩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