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血腥味,刮过尸横遍野的裂隙入口。
血色的“雕塑”依旧跪立在那里,长枪深插入被血泥浸透的土地,支撑着那具千疮百孔的躯体。低垂的头颅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有偶尔顺着发梢滴落的血珠,证明着这并非真正的死物。
围拢上来的辽兵,手持刀枪,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敢率先上前。那具残躯周围,堆积着数十具同袍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短暂却惨烈到极致的厮杀。那冲天的煞气与临死前爆发出的恐怖战力,已然在他们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怕什么!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过是在硬撑!”一名辽军百夫长强压下心中的寒意,厉声喝道,试图驱散这诡异的寂静和恐惧,“上去!砍下他的头!大帅必有重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几名辽兵互相使了个眼色,吞咽着口水,小心翼翼地踏过同袍的尸骸,一步步逼近那尊血色雕塑。他们手中的弯刀在晦暗的天光下闪烁着寒芒。
十步……五步……三步……
最前面的辽兵已经能清晰地看到对方铠甲上密密麻麻的破口和翻卷的血肉,甚至能闻到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他眼中凶光一闪,举起弯刀,朝着那低垂的脖颈,狠狠劈下!
“铛——!”
一声脆响!
并非弯刀砍入骨肉的声音,而是金铁交鸣!
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铁箭,精准无比地撞击在劈落的弯刀侧面,巨大的力道直接将那弯刀荡开,甚至让那辽兵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所有人都是一惊,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乱石堆后,一道矫健的身影一闪而逝,速度极快,显然箭法高超,且对地形极为熟悉。
“有埋伏?!”辽军百夫长心头一紧,立刻警惕地望向四周。残余的宋军不是都逃进山隙了吗?怎么还有神射手在外接应?
就在这注意力被分散的刹那!
异变再生!
那具一直毫无声息的血色“雕塑”,动了!
就在那弯刀即将临体的瞬间,就在那支神秘箭矢荡开攻击的同一刻,杨延(杨延嗣)那低垂的头颅猛地抬起!
露出的,是一双布满血丝,却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眸子!那眸子里,没有痛苦,没有恐惧,甚至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绝对的、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冰冷与空洞!
更令人心悸的是,他周身那原本因重伤和力竭而几乎消散的气势,竟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再次凝聚、攀升!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混乱、带着毁灭气息的力量,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吼——!”
那不是人声,更像是濒死凶兽最后的咆哮!
他拄地的长枪猛地拔出,带起一蓬混着血块的泥土!下一刻,长枪化作一道撕裂雨幕的血色闪电,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横扫而出!
“噗!噗!噗!”
三名离得最近的辽兵,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得腰间一凉,随即视野天旋地转!他们的上半身竟被这一枪直接拦腰斩断!内脏和鲜血如同瀑布般泼洒开来!
血腥!残酷!暴戾!
这一枪,完全超出了武技的范畴,更像是一种本能的、纯粹的杀戮宣泄!
【成功击杀……功勋+……】
【警告!国运燃烧加速!生命体征极不稳定!同步率出现异常波动!】
脑海中的系统提示音变得急促而混乱,但杨延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他此刻的意识仿佛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沉沦在无尽的黑暗与痛苦深渊,另一半则被一种冰冷的、不属于他的杀戮本能所支配。
是那强行燃烧的国运之力,在吊住他性命的同时,也点燃了他灵魂深处最原始、最暴戾的东西!
“怪……怪物!!”幸存的辽兵吓得魂飞魄散,发一声喊,转身就想逃跑。
但已然“苏醒”的杀戮机器,岂会放过眼前的猎物?
杨延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窜出,速度竟比之前全盛时期还要快上三分!他手中的长枪不再有任何章法,只剩下最直接、最高效的屠杀!
刺!劈!砸!扫!
每一击都势大力沉,蕴含着毁灭性的力量!残存的辽兵如同稻草般被他收割,残肢断臂四处飞舞,鲜血将这片土地染了一层又一层。
那辽军百夫长肝胆俱裂,转身欲逃,却被一步追上的杨延,用枪尾狠狠砸在后心!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响起,百夫长喷血扑倒,眼见不活。
转瞬之间,裂隙入口处,除了杨延,再无一活人站立。
他拄着枪,站在尸山血海之中,剧烈地喘息着,口鼻间喷出的气息都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周身那股狂暴的气息开始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深沉的虚弱和体内如同万蚁噬咬般的剧痛。国运燃烧的代价,正在疯狂反噬。
他抬起头,冰冷的目光扫过四周,最后落在那支救了他一命的箭矢射来的方向,乱石堆后空空如也,那道身影早已不知所踪。
是谁?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更强烈的晕眩感淹没。
他不能再留在这里。辽军主力很快会反应过来。
他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拖着仿佛随时会散架的身体,踉跄着,一步一个血脚印,朝着父帅他们撤离的那条狭窄山隙,艰难地挪去。
在他身后,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尸骸,以及一杆深深插入地底、枪缨已被鲜血彻底染成暗红色的残破长枪,依旧倔强地指向阴沉天空。
如同一座无声的墓碑,记录着方才那短暂却足以惊心动魄的一切。
而远在汴京,紫宸殿中。
一直闭目感应着什么的赵光义,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
“国运……为何突然剧烈波动?燃烧……同步率异常……杨七郎,你究竟遇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