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招待所，林慧兰去厨房给大家热牛奶，苏振邦则拉着苏晚和陆霆琛坐在沙发上，絮絮叨叨地说起以后的日子。
“到了清河，我想在院子里种点蔬菜，茄子、辣椒、西红柿，都是你妈爱吃的。”苏振邦眼里闪着光，“再养几只鸡，下的蛋给你补身体。你在医院上班累，得好好补补。”
“爸，不用那么麻烦，供销社里啥都有。”苏晚笑着说。
“那不一样，自己种的菜新鲜，没农药。”苏振邦固执地说。
林慧兰端着牛奶走过来，四人喝着热牛奶，聊着未来的生活，屋里的气氛温馨而美好。苏晚看着父母脸上的笑容，心里暖暖的——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家，有爸妈的疼爱，有爱人的陪伴，简单而幸福。
清晨的阳光透过清河大学的梧桐叶，在红砖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苏振邦和林慧兰并肩走着，脚步有些迟疑，却又带着一丝坚定。教学楼前的公告栏里，还贴着他们平反后即将返校任教的通知，红纸黑字，格外醒目。
“真要辞吗？”林慧兰轻声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布包——里面装着他们连夜写好的辞职信。她看着熟悉的校园，心里泛起一丝不舍，这里有他们年轻时的梦想，有他们站了十几年的讲台。
苏振邦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辞吧。连自己养了十八年的孩子都没教好，哪还有脸站在讲台上教书育人？”他想起苏倩倩那些颠倒黑白的谎言，想起自己教她写“真”字时说的话，心里就像被针扎一样疼。
两人走进校长办公室时，校长正在批改文件。看到他们进来，立刻放下笔，笑着起身：“振邦、慧兰，你们可算来了！我正想着什么时候找你们聊聊课程安排呢。”
苏振邦和林慧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愧疚。苏振邦走上前，把辞职信递过去：“校长，对不起，我们是来辞职的。”
校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接过辞职信，看都没看就放在桌上，皱着眉头说：“辞职？为什么？你们可是学校的顶梁柱！国家现在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你们的学识、你们的经验，都是宝贵的财富。现在退出，太可惜了！”
“校长，我们知道国家需要人才。”林慧兰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可我们……我们连自己的孩子都教不好，哪还有资格教学生？十八年啊，我们把一个狼心狗肺的孩子当成宝，却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在外面受了十八年的苦。这样的我们，怎么配站在讲台上？”
苏振邦也跟着说：“这些年在农场，我们天天盼着平反，盼着能回来教书。可现在才明白，连‘做人’都没教明白，谈何‘教书育人’？我们需要时间反思，需要时间弥补对女儿的亏欠。”
校长看着他们通红的眼眶，看着他们脸上深深的愧疚，心里也泛起了一丝动容。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你们心里不好受，也理解你们的决定。可你们不能因为一件事就否定自己啊！你们教过的学生，哪个不称赞你们？你们的学问，难道就因为这件事，就不值钱了？”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朝气蓬勃的学生，声音带着一丝恳切：“国家发展需要人才，学校也需要你们。就算你们想陪女儿，也不用辞职啊！可以调去清河的分校，既能教书，又能陪在家人身边，岂不是两全其美？”
苏振邦和林慧兰愣住了，他们从来没想过还有这样的办法。
校长见他们有些动摇，又接着说：“我知道你们现在心情复杂，这样吧——你们的教授名义和职务，我先替你们保留着。你们可以先停职，去清河陪女儿，我这里还有两张去京市培训的申请表，是针对优秀教师的，我先帮你们留住，培训时间在半年后，你们还有足够的时间考虑。要是想通了，随时回来；要是不想回来，也没关系，就当是给你们留条后路。”
苏振邦和林慧兰看着校长，心里满是感动。他们没想到校长会这么体谅他们，这么为他们着想。
“校长，谢谢您。”苏振邦深深鞠了一躬，“您给我们留了这么大的余地，我们……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林慧兰也跟着鞠躬：“是啊校长，太谢谢您了。我们会好好考虑的。”
校长笑着摆了摆手：“谢什么，都是为了学校，为了国家。你们是人才，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埋没了。去吧，先去陪女儿，等想通了，随时回来。”
走出校长办公室，苏振邦和林慧兰的心里百感交集。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明亮，却照不进他们心里那片复杂的情绪。
“校长真是个好人。”林慧兰轻声说。
苏振邦点了点头：“是啊，校长给我们指了一条新路。”他看着手里的停职申请，心里有些犹豫——或许，校长说的是对的？他们不能因为苏倩倩，就否定自己一辈子的追求。
林慧兰手里攥着那张轻飘飘的停职申请表，却觉得心里沉甸甸的，风卷着梧桐叶擦过脚边，她转头看苏振邦，见他望着远处教学楼的方向出神，眼神里藏着藏不住的眷恋——那是他站了十几年的讲台，是他倾注了一辈子心血的地方。
“其实……”林慧兰轻声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颤，“我心里也没真放下那讲台。只是一想到晚晚，就觉得啥都没她重要。”
苏振邦回过神，握住她的手，指尖带着薄茧的温度：“我懂。可刚才校长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咱们的学问不是给苏倩倩糟蹋的，是给那些想读书的孩子的。只是……”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只是一想到亏欠晚晚的十八年，就没心思再想工作的事。”
“现在不是挺好嘛。”林慧兰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成温柔的弧度，“校长给咱们留了余地，先陪晚晚些日子，等心里那股子愧疚劲儿缓过来了，要是还想教书，再回去就是。”
苏振邦点了点头，心里的纠结像是被风吹散了些。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两人脚下投下斑驳的光影，一步步朝着家属院的方向延伸。
苏晚和陆霆琛还在等着他们，要收拾的东西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