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手一抖，她猛地看向祁钰，眼里满是慌乱——皇帝表哥很少来慈宁宫，今日怎么来了。
那天的事，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噩梦，虽说已经决定遗忘，可此刻见了面，总免不了尴尬。
祁钰察觉她的僵硬，悄悄用指尖捏了捏她的掌心，不动声色的安抚着她。
话音未落，明黄色的身影已踏进门来。
萧清宴身着常服，却难掩周身威仪，目光扫过殿内时，在触及两人相握的手时，目光微微一顿，随即才转向姜太后，躬身行礼：“母后安好。”
姜太后笑着回头：“皇上怎么也来了？”
“许久未来给您请安，今日政务不忙，便过来给您请安。”
萧清宴话落，目光直直落在两人依旧没有放开的双手上，“母后、祁爱卿、夕颜甚是投缘，看来朕来的不是时候。”
皇帝话落，夕颜与祁钰松开了手。
祁钰先是整衣束冠，上身挺直，双手交叠，手心向下向皇帝行了臣子礼，“臣，参见皇上。”
夕颜并无任何官身，她虽为太后侄女，可见到皇帝依然要行跪拜礼。
夕颜莲步轻移，向前走了两步，缓缓屈膝跪地，身姿优雅如弱柳扶风。
她双手交叠置于身前，头微微低下，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轻声说道，“参见皇上。”
“免礼。”萧清宴忽略一旁碍眼的男人，弯腰亲自将少女扶起身。
目光落在那张过分苍白的小脸上，下意识皱起了眉。
小十六说的果然没错，祁家那种穷人家，哪里养的起他表妹这种富贵花，几日不见，表妹越发纤弱了。
他看着扭头不愿搭理自己的夕颜，也不强求，免了祁钰的礼，坐在了太后对面的位置。
夕颜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头垂得更低，手指紧紧绞着裙角。
姜太后看见侄女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不过也不奇怪，夕颜这孩子从小便怕皇上，姜太后伸手将夕颜拉到自己身前，对着皇帝说道。
“说起来，玉儿还要喊你一声表哥，此番，侄女婿独自前往岭南上任，你这个做表哥的，路上可得多派人照应着点。岭南那地方，穷山恶水的，听说还有不少流寇，哀家实在放心不下。”
萧清宴意味深长的看了祁钰一眼：“母后放心，祁爱卿不仅是我朝廷栋梁，更是我妹夫，朕定会多加照拂。”
“路途凶险，为保妹夫周全，朕已安排了一队精兵，到时候会一同前往岭南。到了岭南，也会根据他的奏请，调配相应的人力物力，助他开展事务。”
“此次派妹夫去岭南，也是看重妹夫的能力，相信妹夫定能不负朕所托，将岭南治理好。”
祁钰上前一步，“多谢陛下恩典。”
祁钰原是六品翰林，外派后职位被提到了五品知州。
看似明升，实则暗贬，毕竟翰林乃清贵之职，常伴君侧，于朝堂中枢为皇帝出谋划策，接触的皆是朝廷核心机要，晋升机会众多。
而五品知州，虽品级有所提升，却是远离京城，前往地方任职，岭南之地偏远且局势复杂，治理难度极大。
稍有不慎，便可能落得个前程尽毁的下场。
不过，想要做出一番事业，也只有外调这期一条路可走。
这次外调是左相一派提出的，意在打压右相一派，两派争吵一番后，最终由皇帝拍板决定祁钰外派。
不过为了弥补，在待遇上，比其他外派官员好上不少。
……
因为皇帝的突然到访，姜太后没留夫妻二人下来继续叙旧，让叶嬷嬷给侄女婿送了些礼物之后，便让二人退下了。
独留姜太后与皇帝。
姜太后用银匙轻轻搅着杏仁酪，乳白的浆汁在匙底划出浅浅的痕：“这偌大的宫中，如今只剩下我们母子三人，皇帝，你如今也不小了，哪怕不为你自己，为了朝堂的安宁也该早早娶个皇后，助你打理后宫。”
她抬眼，目光与皇帝对上，“你登基这些年，迟迟不纳后，朝堂难免有些怨言，宽宥些，旁人也挑不出错处。”
这话软中带硬，萧清宴自然听得出。他放下茶盏，指尖在膝上轻轻叩着：“母后是怕儿臣苛待了他们？”
“哀家是怕你太累。”姜太后叹了口气，匙子搁在碟上，发出轻响，“当年你祖父在时，常说做皇帝的，得有容人之量，也得有制衡之术，他们提议你纳后也是为了你好，你随意指婚难免伤了那些老臣的心。”
萧清宴没接话，目光落在小几上那盘糕点上——是姜太后素来爱吃的桂花糕，他小时候，姜太后总偷偷塞给他的零嘴，偶尔教他识字。
那时她的手还未这般枯瘦，掌心总带着暖烘烘的香气。
“说起这个，”姜太后忽然转了话头，“你也算是办了件好事，右相原是想让玉儿入宫为后，哀家劝了他许久，也没打消他的念头，如若不是你不愿娶妻，玉儿可能还过不上与侄女婿这般简单的生活。”
“是吗。”萧清宴垂放在腿上的手微微一僵，随之恢复正常。
姜太后点点头，叶嬷嬷适时地递上一盏参汤，“哀家老了，也盼着能早点抱上皇孙。你若有喜欢的姑娘也不用在乎门第，只管带回宫便是。”
“母后放心，我心仪之人，母后定然也会极为喜欢。”萧清宴说这话时不敢看太后的表情，若是太后知道他那些心思，只怕第一个反对的便是太后。
姜太后声音带了些惊讶；“是哪家千金，哀家可认识？”
皇帝不近女色，她早有耳闻，原以为皇帝只是醉心于政务，难免在男女之事上有些淡漠，没想到如今竟主动提起一位女子，这倒是让她颇感意外。
“母后见过，不过她目前暂时不太适合入宫。”萧清宴说的自然。
既然右相原本就准备将夕颜表妹嫁与他做皇后，那颜表妹本就该是他明媒正娶的皇后，况且他们二人之间也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夕颜只能是他萧清宴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