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那扇隔绝了“血锈走廊”的厚重隔离门,仿佛成了两个世界的分界线。
前一刻还浸泡在腐败、锈蚀与死亡尖叫的粘稠地狱里,下一刻,五人小队——
更准确地说,是四个半,李国华几乎将全身重量倚靠在冰冷墙壁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拉扯的嘶声——
跌入了一片绝对异质的空间。
寂静。
一种被高度净化的、带着金属寒意的寂静,取代了之前无处不在的腐烂嗡鸣和刮擦声。
过度曝白的、毫无温度的LEd白光从天花板无缝镶嵌的灯板中倾泻而下,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种冷酷的、毫无阴影的清晰之中。
这里没有灰尘,没有污渍,甚至空气都稀薄得让人下意识地屏息。
脚下的防滑金属格栅踩上去发出轻微而清脆的“嗒嗒”声,在这绝对安静的环境里被放大得如同敲击耳膜。
通道两侧和天花板皆由厚重的、哑光的深灰色合金铸造而成,严丝合缝,看不到任何焊接点,仿佛是从一整块巨岩中切削而出。
每一寸表面都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和绝对的功能主义,没有任何装饰。
只有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出现的、同样材质的嵌入式接口盒,以及天花板上偶尔可见的、镜头幽深的监控探头——
虽然其中大部分已经黯淡无光,但依旧让人脊背发凉。
而通道的尽头,那扇门。
它与其说是一扇门,不如说是一面巨大的、拒绝一切的金属绝壁。
三重结构清晰可见,厚重的合金板层层嵌套,边缘紧密得恐怕连最薄的刀片都无法插入。
门板表面是能吸收光线的深灰色,上面用刺目的猩红油漆喷涂着巨大的、棱角分明的警告标识:
“那个无处不在、象征着绝对秩序与壁垒的徽记——
齿轮环绕的坚固城墙,“铁壁”。
门上看不到任何传统的把手或锁孔。只有三个并排的、略微内嵌的操作面板,冰冷的黑色玻璃屏下方是数字键盘和生物特征扫描器(指纹、虹膜)。
此刻正散发着幽蓝色的、等待输入的光芒,像三只沉睡猛兽的眼睛。
堡垒的低沉嗡鸣在这里变得异常清晰,仿佛源自这扇门后庞大的机械运转系统和独立的能源核心,一种无声的、压迫性的力量感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微弱的臭氧和精密枪油的气味。
“操……”刘波下意识地低骂了一声,声音在这寂静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他立刻闭了嘴。
他(刘波)那身沾满油污的工装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仿佛污染了这片绝对的“洁净”。
他(刘波)握了握拳头,体内流转的火能让他对这里的极致冰冷感到本能的不适,他挪动脚步,更像一堵墙一样挡在了队伍和来路方向之间,铜铃般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空无一人的通道后方。
马权的目光快速扫过整个环境,最后定格在那扇绝望之门上。
九阳真气在体内平稳流转,提升的感知力却反馈回这扇门如同深渊般难以撼动的能量屏障。
他眉头紧锁,声音压得极低,在这寂静中却清晰可闻:“包皮。”
不需要更多指令。
包皮深吸一口气,强行将因为环境骤变和李国华状态而产生的不安压下。
他快步上前,从工具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带有伸缩探针的多频扫描器,小心翼翼地对准门禁系统。
扫描器发出的微弱蓝光划过面板和门缝。
包皮的脸色随着屏幕上快速滚动的数据而变得越来越凝重。
几分钟后,他收回设备,回头看向队友,声音干涩:
“三重独立驱动的合金锁死机构,物理层面…基本无解。
密码是12位动态加密,每次错误输入都会触发算法升级和可能的内置警报。
生物扫描直接链接内部安全数据库核心,无法伪造或绕过。”
他(包皮)顿了顿,抬手指向天花板上方,一个比周围颜色稍浅、带有细密网状格栅的方形盖板,“唯一的…非正规入口。
维护通风管道。
但有物理锁,而且大概率有最简单的震动或光线侵入警报。
希望似乎被这冰冷的现实瞬间压缩到了极致。
倚着墙的李国华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用手背擦去嘴角渗出的血丝,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不能强攻…消耗不起…时间,也…动静。”
他(李国华)艰难地抬头,目光投向那个通风口,“必须…从内部…看到线束…或者…面板背后…”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火舞身上,充满了疲惫却不容置疑的期望,“需要…眼睛…”
火舞没有任何迟疑。她点了点头,如同融入幻境的影子般无声上前。
包皮已经踩在刘波稳如磐石托起的手掌上,用特制的绝缘工具钳,以一种近乎外科手术般的精准和轻巧,开始拆卸通风网盖四角的压力螺栓。
金属细微的旋拧声是此刻唯一的声音。
网盖被小心取下,露出后面黑暗的、仅容一个瘦小体型通过的方形管道口,里面立刻涌出一股带着更多尘埃和冰冷金属气息的气流。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火舞身上。
只见她深吸一口气,全身的骨骼和肌肉似乎发生了一种极其微妙且令人略感不适的调整。
并非剧烈的形变,而是某种…密度的改变,关节似乎变得更加灵活,整个人的轮廓在视觉上都仿佛缩小了一圈,变得更加纤细,充满了某种蛇类的柔韧感。
这就是她异能的新应用——【风蛇形态】,极致的柔韧、收缩与寂静移动,专为突破这种极端狭窄的空间而演化。
她(火舞)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没有骨头的液体般,双臂率先探入管道,接着是头和肩膀,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收缩,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那片黑暗之中,瞬间从众人的视野里消失。
只有管道口边缘一丝极其轻微的摩擦声,证明她曾存在过。
时间一秒秒过去。
寂静再次降临,却比之前更加令人焦灼。
刘波守望着来路,马权守护着正在操作的包皮和虚弱的李国华,目光不时扫过天花板那个黑暗的洞口。
突然!
每个人耳中超微型通讯器里,传来了火舞极其微弱、几乎如同呼吸般的气流声,还夹杂着管道内细微的回音:
“看到…主控线束…第三面板…下方…蓝色簇,白色条纹…一组…绿色,单根,屏蔽层…很厚…需要…物理搭接…到绿色…避开…旁边的红色…”
她(火舞)正在内部,如同悬丝般潜伏在布满各种线缆和传感器的管道中,冒着触发未知警报的巨大风险,为外面的包皮充当着眼睛。
包皮精神高度集中,眼睛死死盯着自己便携终端屏幕上复杂的电路模拟图。
根据火舞的指引,他迅速将两根极细的、带有微型吸盘的探针,精准地接入自己解码器对应的接口。
他(包皮)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跳动,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包皮)需要在无数信号流中,精准地模拟出授权信号,并通过那根绿色单线注入系统,同时还要完美避开所有防御性的警报回路。
李国华强忍着识海针扎般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目光紧紧跟随着包皮屏幕上滚动的代码和跳动的信号指示灯,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心中进行着庞杂的验算。
马权屏住呼吸,他能听到自己心脏有力的搏动声。
刘波则像一座凝固的火山,全身肌肉紧绷。
突然,包皮的终端屏幕上的数据流疯狂刷新到一个极致,然后猛地一滞!
一个绿色的进度条突兀地跳了出来。
【协议模拟:进行中 1%...】
数字极其缓慢地,几乎是挣扎般地,跳动了一下。
【协议模拟:
进行中 2%...】
包皮长长地、极其缓慢地吁出了一口憋了许久的气,仿佛生怕惊扰了这脆弱的进程。
他(包皮)抬起汗湿的脸,看向马权和几乎虚脱的李国华,眼中混合着巨大的疲惫、高度紧张后的虚脱,以及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找…找到了一个后门…很老旧,几乎被遗忘了…正在模拟安全协议的握手信号…”
他(包皮)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屏息和紧张而有些沙哑,“需要时间…很慢…但不能中断…也不能有任何大的动静干扰…”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在这片绝对冰冷、绝对寂静的金属甬道中被点燃了。
那微弱的光芒,映在三重合金门那三个依旧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密码面板上。
门,依然如同山岳般矗立,纹丝不动。
但那缓慢跳动的进度条,和门后深处火舞无声的潜伏,构成了撬动这座山岳的唯一支点。
他们成功了最关键的一步,但最危险的阶段,或许才刚刚开始。
在这极度安静的环境里,任何一点意外的声响,都可能让这脆弱的进程瞬间崩溃,引发灾难性的后果。
等待,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