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站破损的车间内,死一般的寂静被马权痛苦的嘶吼和邪剑刺耳的尖啸撕得粉碎。
东梅(阿莲)的逝去非但没有带来平静,反而像投入滚油中的冰水,彻底引爆了玄冰重剑内那污秽邪恶的能量。
剑柄上蠕动的绿斑如同沸腾般剧烈鼓胀,延伸出的冰冷触须不再是虚幻的能量,而是几乎化为实质的、粘稠的墨绿色粘丝,死死缠绕着马权的断腕,并疯狂地试图钻入皮肉,向上蔓延。
他(马权)的手臂皮肤下,骇人的墨绿色脉络凸起、搏动,仿佛有活物在皮下爬行。
“呃啊啊——!”马权的惨嚎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充满了难以忍受的痛苦和被侵蚀的恐惧。
他(马权)的独眼之中,理智的光芒正在被暴戾、贪婪的绿芒快速吞噬。
那柄剑,正试图将他彻底变成只知杀戮与吞噬的傀儡。
更可怕的是,那剑尖凝聚的、充满恶意的绿芒虚影,已然锁定了离他最近的火舞!
一股实质般的凛冽杀意混合着能冻结血液的极寒,扑面而来。
火舞的左腿机械义足关节发出被冻涩的“嘎吱”怪响,液压系统仿佛都要被这无形的寒冷凝滞,让她行动顿时一僵。
“权哥!醒醒!”火舞惊骇欲绝,想要后退,但冻涩的义足和近距离的杀意让她慢了致命的一拍。
“拦住他!”包皮吓得声音变调,想要上前却又被那恐怖的邪异气息逼得连连后退。
刘波挣扎着想站起,但辐射骨甲带来的髓灼剧痛和身体的极度不适让他根本无法有效行动,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焦灼而无意义的嗬嗬低吼,骨甲缝隙中渗出的组织液因他的激动而微微加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昏迷的李国华猛地咳嗽起来,呕出一小口带着细微晶状体的黑血,竟虚弱地强行睁开了眼睛。
他(李国华)涣散的目光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几乎失控的马权、那柄散发着滔天邪气的重剑,以及剑尖所指、危在旦夕的火舞。
强烈的危机感刺激着李国华濒临崩溃的精神,他凭借其强大的分析本能,即使在极度虚弱中,也瞬间抓住了关键。
他的声音嘶哑破裂,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和穿透力:
“那污染…不是死物!
它有…有某种原始掠夺意识!
它在渴求…生命能量…吞噬…壮大!
常规方法…没用!
必须…更强大的…同源生命能量才能…暂时中和…压制!”
他(李国华)的话语破碎,却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每个人的脑海。
“生命能量…中和…”火舞猛地回头,目光瞬间落在了角落里,东梅那刚刚失去生命、却依旧残留着微弱乳白色光华的胸膛上。
一个可怕而决绝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意识。
几乎在同一时刻,仿佛是为了印证李国华的判断,又或是回应那邪剑对生命能量极致的贪婪,东梅遗体的胸口处,那破旧衣物之下透出的乳白色光华,似乎明亮了微弱的一丝。
那光芒纯净而温暖,与邪剑的阴寒恶毒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对比。
而濒死的、意识本该彻底沉入黑暗的东梅,似乎也被这源自自身最后本源的光芒和那邪剑充满亵渎意味的咆哮所触动。
她那已然灰败空洞的眼睛,竟奇迹般地又凝聚起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澈平静的光彩。
她看到了痛苦挣扎、濒临彻底迷失的马权,看到了那柄即将戕害同伴的邪恶之剑,也感受到了自己胸口那抹微光与之产生的诡异牵引。
一瞬间,她那枯槁的脸上,闪过极其复杂的神情——
有对那邪剑本能的恐惧,有对马权此刻痛苦的深切共情,但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毅然决然的平静与释然。
她想起了小雨。
想起了她未能守护的孩子。
想起了她叛逃后漫长的煎熬与赎罪。
如今,另一个“无辜的男人”正在被可怕的力量吞噬,而阻止这一切的答案,似乎就在她自己这具早已油尽灯枯的躯壳里。
“…够了…”她的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风声和剑鸣掩盖,却又奇异地清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解脱,“我的债…我的路…到头了…为了孩子…也为了…你们这些…还在挣扎的……”
她的目光扫过马权扭曲的脸庞,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陌生的战士,反而像是在看另一个即将被可怕命运吞噬的“无辜的人”,充满了悲悯与一种决绝的守护欲。
“…拿去吧…把我最后的…拿去…”
话音未落,在她生命最后的、回光返照般的力量支撑下,她的右手猛地抬起,枯瘦的手指竟异常精准地抓住了旁边一台废弃医疗设备断裂暴露出的、一根尖锐冰冷的金属探针!
没有犹豫,没有恐惧。
在所有人震惊到失语的目光中,她用尽全身气力,将那根冰冷的金属探针,狠狠地刺向自己微微散发着乳白色光华的左胸心口!
“噗嗤——”
一声沉闷而令人头皮炸裂的轻响传来。
没有太多的血液喷溅,仿佛她的血液早已冻僵或流干。
但那一下决绝的自戮,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力,却远超任何血腥场面。
她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种漏气般的、短促的嗬声。
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紧紧盯着马权手中的剑。
紧接着,更令人骇然的事情发生了。
她松开探针,右手猛地探入那可怕的伤口,在里面艰难地摸索着,脸上呈现出一种极致的痛苦与一种超然的专注。
最终,她仿佛抓住了什么,猛地向外一扯!
一颗约莫拳头大小、形态并非完全肉质、反而更像是由纯净乳白色能量凝结而成的、微微搏动着的晶体状事物,被她从自己的胸腔中生生掏了出来!
那,就是她的生命核心!
是她在异能基因项目中身体产生的异变结晶,也是她漫长逃亡中支撑生命的最后源泉!
此刻,它散发着温暖、柔和却无比纯粹强大的生命光辉,将周围一小片区域的阴寒和邪气都驱散了不少。
而东梅(阿莲)的身体,随着这颗核心的离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彻底枯萎下去,最后一丝生机骤然断绝。
她的手臂无力垂落,但那颗散发着光晕的生命核心,却稳稳地悬在她枯槁的掌心之上,仿佛是她最后的执念所化。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从她抓住探针到掏出核心,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
“不……!”火舞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下意识想要阻止,却根本来不及。
下一刻,那颗悬浮的、搏动着的生命核心,仿佛受到了邪剑绿芒最强烈的吸引,又或是受到了东梅最后意志的指引,化作一道温暖的白光,猛地射向玄冰重剑污染最严重的剑格与剑身连接处!
“滋——轰!!!”
乳白色的生命光辉与墨绿色的污秽邪气猛烈撞击在一起,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剧烈嘶鸣和能量爆鸣!
仿佛冰水泼入了滚油!
强烈的光芒瞬间吞噬了剑身,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或偏过头去。
光芒中,隐约可见那墨绿色的邪气如同遇到克星般疯狂扭动、退缩,却又被那温暖而强大的生命能量强行包裹、压制、中和。
那污秽的绿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蔓延的趋势被强行遏制,收缩回剑柄附近一小片区域。
剧烈的能量冲突使得玄冰重剑在马权手中疯狂震颤,他甚至能感觉到两股截然不同的能量在自己手臂经脉内激烈交锋带来的撕裂痛楚,但这痛楚,远比之前那纯粹的、冰寒的侵蚀要好受得多!
几息之后,强光渐歇。
众人迫不及待地望向那柄剑。
只见玄冰重剑的形态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剑身依旧黝黑,但原本炽白后被污染墨绿的纹路,此刻却变得复杂起来。
大部分区域的绿斑已然消失,剑身恢复了深沉的黑色,隐约透着地核能量的炽白底光。
然而,在剑格上方、接近剑柄的部位,那墨绿色的污染并未完全消失,而是被强行压缩、束缚在那里,形成了一圈如同荆棘缠绕般的诡异纹路,微微散发着不祥的幽光。
而最为奇特的是,在剑柄的末端,原本冰冷金属的位置,竟然生长出了一朵材质非金非木、花瓣蜷曲、通体漆黑如墨的诡异花朵!
它微微摇曳着,散发着一股混合了淡淡馨香与腐败气息的矛盾味道。
剑身的嗡鸣停止了,那冰冷的杀意和侵蚀感也大幅消退。
它似乎…暂时“安静”了下来。
马权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湿透,独眼中的绿芒褪去,充满了心有余悸的恍惚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马权)能清晰地感觉到,剑的污染被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暂时压制了,但同时,一种新的、更加隐秘的链接通过剑柄建立了起来。
他(马权)仿佛能感受到那朵黑花微弱的心跳,感受到一种对生命能量的细微却持续的贪婪汲取欲望,正从剑柄透过手掌,缓慢地抽取着他的精力。
同时,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属于东梅的残存意念——
一种保护与赎罪的执念,也萦绕在剑身周围,让他心头沉重无比。
车间内,陷入了另一种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极端惨烈、超越想象的牺牲方式震撼得无以复加。
李国华艰难地喘息着,看着那柄暂时稳定却更显诡异的剑,看着东梅彻底枯萎的遗体,眼中充满了悲悯与极其沉重的忧虑。
他(李国华)意识到,他们背负的,不仅仅是一件武器,更是一位母亲最后的牺牲与期望,以及一个可能更加危险的共生体。
火舞缓缓上前,左机械义足踩在冰面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她默默地、极其郑重地,用自己的手,轻轻合上了东梅那双依旧望着北极方向、未能完全瞑目的眼睛。
然后,她扯下自己一块相对干净的衣袍碎片,轻轻覆盖在了那位悲剧母亲的脸上和那可怕的伤口上。
刘波沉默地低下头,骨甲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包皮则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马权缓缓抬起颤抖的右手,凝视着剑柄那朵妖异的黑花。
他(马权)能感觉到,阿莲(东梅)用生命换来的,不仅仅是暂时的安全,更是指引他们继续前进的残酷动力。
“…频率…延迟…” 他仿佛听到风中传来极细微的、幻听般的呢喃,源自那残存的意念,“…沉睡的…心脏…才是关键…”
信息碎片模糊不清,却直接指向他们的最终目标。
团队的震撼与沉重的获得,无言地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
对于所有人而言,这是一位可敬的母亲,但是对于诱导马权小队成员来说,这又一种无声的沉默,最后的最后给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希望的光芒未曾明亮,反而变得更加沉重,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伴随着那朵黑色花朵无声的摇曳,走向北极深处那片更加浓重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