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曜死死盯着那道吞天噬地的剑光，双眼瞪得滚圆，眼眶里的血丝如蛛网般密密麻麻地爆裂开来，殷红的血痕顺着眼角滑落，在他苍白的脸颊上拉出两道触目惊心的血线。
那些血痕还在不断延伸，从眼角一路蜿蜒到下颌，像是两条猩红的小蛇在爬行。
可他连眨都不眨一下，就那么直勾勾地凝视着天空中那道璀璨到极致的银色剑光，仿佛要把这一幕刻进灵魂的最深处，哪怕代价是失明也在所不惜。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
作为从四年后末世归来的重生者，时曜太清楚眼前这一幕的意义了。
这不仅仅是一场战斗的胜利，更是改写未来、扭转命运的关键节点!
那道银色剑光如天河倒灌，又似银河坠落人间，以摧枯拉朽之势狠狠吞没了巨龟那庞大得如同小山般的身躯。
时曜看见了，他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些在上一世能硬抗七阶觉醒者全力一击、被誉为“不破之盾”的黑色鳞片，此刻在八阶强者的剑光之下却脆弱得如同薄纸，层层剥离，碎裂，化作齑粉。
他看见那坚如磐石、厚达数米的龟壳上裂纹疯狂蔓延，如蛛网般密密麻麻地铺开，每一道裂痕都深可见骨，散发着淡淡的银光。
他更看见了巨龟那双深渊般的眼眸里，原本充斥的狂暴与杀意渐渐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甘与困惑。
它大概到死都不明白，自己这具在煞渊中千锤百炼、所向披靡的躯体，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最终，那双眼眸彻底失去了光泽，化作了死寂的灰败，就像燃尽的灰烬。
整个崩解的过程说来话长，但实际上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时曜的感知中，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了。
他能清晰地看到每一个细节:巨龟那庞大的身躯在剑光中寸寸消融，从那颗足有房屋大小的头颅开始，坚硬的骨骼如同被高温融化的蜡烛般软化、变形、消散。
到那背负的龟壳，那些在上一世让无数觉醒者束手无策的天然护甲此刻如同被强酸腐蚀般迅速瓦解。
再到四根粗壮如天柱般的巨腿，以及那条长达数十米、能一击拍碎半座大楼的尾巴。
每一块血肉、每一片鳞甲、每一根骨骼都在银光的精准切割下化作飞灰，随着从海面吹来的咸湿海风飘散无踪，仿佛这头八阶灾兽从未存在过。
时曜的眼睛越睁越大，眼里迸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狂喜!那是一种压抑了太久、承受了太多痛苦后终于得到释放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冲垮!
那种喜悦来得如此猛烈，如此迫切，如此压倒一切，以至于他浑然不觉眼眶里的血越流越多，已经浸透了半边脸颊，甚至顺着下巴滴落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殷红的血花。
他知道，他太清楚了，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激动。
在四年后那个地狱般的末世里，这头该死的畜生吞噬了不知多少守护系的觉醒者!那些和秦昌一样宁死不退、拼死守护城市和平民的英雄们，那些本该被历史铭记、被后人敬仰的勇士们，全都葬身于这头巨龟的利爪之下!
时曜永远不会忘记，在魔都沦陷的那个雨夜，三十七名守护系觉醒者组成人墙，用血肉之躯挡在这头巨龟面前，为身后百万平民争取撤离时间。
他们一个接一个倒下，鲜血染红了整条街道，却没有一个人后退半步。
最后，当这头巨龟踏过他们的尸体时，发出的是畅快的长啸。
而现在，现在这畜生死了!
死在了四年前，死在它还没来得及造下那些滔天血债之前!
这意味着什么?
时曜的大脑飞速运转……
意味着那些本该战死的守护系觉醒者能活下来!
意味着魔都那百万平民不会在暴雨中绝望地死去!意味着华东地区的防线不会因为这头巨龟的存在而提前崩溃!
意味着无数本该被屠戮的生命能够躲过一劫!意味着历史的轨迹在这一刻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这是蝴蝶效应，是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块，它的影响将会如涟漪般不断扩散，改变整个未来的走向!
剑光去势不减，吞噬了巨龟庞大的躯体之后仍然携带着毁天灭地的威能继续向下贯穿。
海水在剑光经过之处瞬间蒸发，连一丝水汽都没能留下，只留下一道深不见底、宽达数十米的巨大沟壑。
沟壑两侧的海水想要涌入填补，却被剑光残留的高温和能量阻挡，只能在边缘处不断翻滚沸腾，发出“嗤嗤”的怪响。
那道剑光穿透了海水，切开了海床，露出下方褐色的泥土和岩石。
继续向下，切开了地壳，露出更深处炽热的岩浆层。
一路向下，向下，向下，仿佛要穿透整个星球，直到抵达地核表面，撞上那滚烫炽热、温度高达数千度的岩浆洋，才在一声仿佛要震碎天地的轰鸣巨响中缓缓消散。
那一刻，整个魔都都感受到了轻微的震动，无数人从睡梦中惊醒，还以为是地震来了。
秦昌缓缓抬起头，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吹拂着他那已经从苍白变回乌黑的长发。
月光透过云层洒落下来，将他那张清俊如谪仙的面庞照得异常清晰。
那是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脸，即使在此刻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依然保持着从容淡定，没有丝毫慌乱。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体内的生机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流逝。
那股支撑着他突破八阶、挥出最后一剑的力量，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是油尽灯枯前最后的绚烂。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五脏六腑都在衰竭，心脏的跳动越来越慢，越来越弱，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拼尽全力！
他能感觉到经脉寸寸崩裂，那些曾经承载着澎湃能量的能量路径此刻如同干涸的河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
他能感觉到灵魂都在慢慢消散，就像风中的烟雾，渐渐变淡，变薄，直到最终消失不见。
可他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不甘，没有对死亡的畏惧，有的只是一种完成了毕生夙愿后的释然与平静。
他守护了魔都，守护了千万百姓，守护了华夏的一方净土，还在最后时刻突破到八阶，斩杀了这头祸害无穷的八阶灾兽。
这一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