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瞬间。
昏迷的燕一，突然像提线木偶般，“咔”一声直挺挺站了起来。
眼睛还闭着。
可他的新生左臂——那条刻满黑色咒文的手臂——自己动了。
五指张开，往前一探，“噗嗤”插进了面前那团阴影的胸口！
没有阻力。
就像插进一团浓稠的雾气里。
下一秒，燕一左臂猛地往外一抽！
手里攥着一颗东西。
龙眼大小，暗金色，表面布满细密的血管状纹路，正“咚咚”搏动——正是刚才摔碎的九块血龙骨碎片，在阴影里重新融合而成的珠子！
“糟了！”
老六失声喊道。
但已经晚了。
珠子脱离阴影的刹那——
“咔嚓嚓嚓嚓——！！！”
整个第三层密室，四壁同时炸开蛛网状的裂纹！
不是石头的裂纹。
是暗金色的，像熔金在岩石内部流淌、然后凝固撑开的纹路。纹路里，开始往外渗东西。
金色的液体。
温热，粘稠，散发着浓郁的、近乎甜腻的龙涎香气。
可第一滴液体滴落地面的瞬间——
“嗤！”
青石板直接被腐蚀出一个巴掌大的深坑，坑里冒出刺鼻的白烟！
“那是……龙脉心髓！”
怨胎——那个孩童拼凑体——突然发出凄厉到变调的尖叫，九个头同时往后缩，像看见了世上最恐怖的东西：
“你们抽了龙心！地宫要……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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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的。
罗成这辈子，从没想过这个词能用在一座宫殿上。
可眼前的一切，正在发生。
地面突然“软”了。
不是塌陷，是像蜡一样融化。石板表层融成金水，露出底下暗红色的、布满粗大血管的肉质基底——那些血管还在有节奏地搏动，“咕咚，咕咚”。
墙壁在“呼吸”。
刻着九婴食子图的岩壁，此刻像活物的肚皮一样规律起伏。壁画上那些被吞食的孩童，原本呆滞的面孔，突然变得狰狞！他们开始疯狂捶打墙壁内侧，拳头砸出“砰砰”的闷响——就像被困在画布里面，想逃出来！
头顶更恐怖。
穹顶的石板缝隙里，“哗啦啦”淌下大量温热的金色血液，劈头盖脸浇下来！
“躲开！”罗成嘶吼。
可还是慢了半拍。
赵虎的右肩甲被金血沾到，“嗤啦”一声，精铁锻造的甲片直接融穿一个洞！底下的皮肉瞬间起泡、溃烂，疼得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地面上，那些流淌的金血自己动了起来。
它们像有生命般聚拢、重组，在地面“写”出一行行扭曲的古篆：
“血龙骨乃龙脉九窍之一，取之如摘龙心。”
“龙死宫活，此地已成‘龙怨尸宫’。”
“一炷香内必沉入阴山地脉深处，永世封存。”
“出口在来路，踏血逆行，见星则生。”
最后四个字墨迹最重，几乎要凿穿石板：
“——淳风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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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罗成一把抓起地上还在昏迷的燕一。
可赵虎刚伸手要帮忙背，碰到燕一左臂的瞬间——
“嗤！”
他手掌皮肤直接冒起白烟，起泡、溃烂！
燕一左臂掌心那个暗金色的“封”字，此刻烫得像烙铁！
“别碰他手臂！”老六急喊，“那些咒文在吸金血……它们在变强！”
仅存的三名燕云骑互相看了一眼。
其中一人突然“扑通”跪下：
“主人，我们的血咒……到极限了。”
他撕开胸前衣甲，露出心口——那个拳头大的暗红色肉瘤，此刻已经变成紫黑色，表面裂开无数细缝，里面隐约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让我们断后。”他声音嘶哑，但很稳，“我们体内灌满了煞气……能暂时‘喂饱’这些活过来的墙壁。”
另外两人也跪下，齐声：“请主人速退！”
罗成张了张嘴。
可没时间了。
他只能重重点头：“……保重。”
转身冲向青铜鼎底的裂缝。
回头最后一眼——
那三名燕云骑并排站在金血横流的大殿中央，割开手腕，将漆黑如墨的煞血抹在两侧墙壁上。墙壁果然停止蠕动，转而贪婪地“吮吸”那些血液。
而罗成眼角余光，在冲过青铜巨鼎时瞥见——
鼎内壁上，有一行指甲刻出来的小字，极浅，但笔画凌厉：
“艺留：吾儿，若见此字，速毁龙珠，切莫让其落入——”
字迹断了。
最后几个字，被后来流淌的金血腐蚀得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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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层，棋殿。
来时的石阶，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面不断搏动的肉质墙壁。
墙面上布满粘液和粗大的青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厚、封死退路。
赵虎把背上的燕一交给老六，转身。
“赵虎！”罗成厉声。
“将军，没时间了。”
赵虎咧嘴笑了，撕开胸甲。
心口位置，赫然也有一道血咒纹路——比燕一的淡，但形态同源。
“我也是罗总管早年安排的‘备选’。”他声音很轻，“他老人家……从来不信单一下注。”
他掏出匕首。
没犹豫，一刀捅进心口！
不是自杀——是活剖！
“噗嗤！”
热血喷涌而出，溅在肉质墙壁上。
“嗤啦啦——！！！”
墙壁遇血瞬间枯萎、干瘪，像被抽干了水分。墙上裂开一条缝，窄得只够一人爬行。
“走！！！”赵虎用尽最后力气吼。
罗成咬牙，第一个钻进去。
老六拖着燕一紧随其后。
身后，传来赵虎最后的吼声，在崩塌的宫殿里回荡：
“告诉秦王……”
“赵虎没给玄甲军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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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道里。
狭窄，粘腻，内壁布满细密的肉色绒毛。
那些绒毛随着众人爬行而蠕动，像无数小舌头在舔舐他们的身体。
前方出现微光时——
孔道突然剧烈收缩！
“咔吧吧……”肉壁向内挤压，要把他们活活挤碎！
“啊——！”老六惨叫，肩膀被夹得骨头作响。
罗成双眼血红，异变的右臂猛地往两侧一撑！
黑色鳞片与肉壁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鳞片边缘割开嫩肉，金血和暗红血混在一起淌下来。
“给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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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通！”
“噗通！”
三人从一处裂缝里被“吐”出来，重重摔在青石街上。
夜风冰凉。
头顶，是真真切切的星空。
出来了。
罗成趴在地上，剧烈喘息。转头看——
太史局废墟，正在下沉。
不是塌陷，是整个地面像漏斗一样向下塌陷！直径近百丈的巨坑瞬间成型，坑里涌出浓稠的暗金色雾气，雾气中隐约能看见楼阁倾塌、梁柱折断……
而在下沉的地宫最深处。
透过层层崩塌的废墟和金雾，罗成看见——
一双巨大到难以想象的眼睑，缓缓抬起。
眼睑下，是一只布满血丝的暗金色竖瞳。
瞳孔深处，九颗星辰虚影，环绕旋转。
那只眼睛，隔着千丈废墟，精准地“看”了过来。
目光落在罗成怀里——落在那颗还在搏动的龙珠上。
眼神里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亘古的、冰冷的饥饿。
像沉睡万年的怪物，闻到了食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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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燕一突然醒了。
他撑坐起来，左臂的黑色咒文全部点亮，在夜色中泛着幽光。
然后他抬头，望向那只正在闭合的巨瞳。
张开嘴。
三十七重声音——男女老少，悲喜交加——重叠在一起，齐声说出一句清晰的话：
“它看见我们了。”
“不……”
燕一转过头，暗金色的瞳孔倒映着罗成的脸：
“是我们……看见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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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
巨瞳彻底闭合。
地宫沉入深渊。
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冒着金雾。
罗成怀里的龙珠突然滚烫。
他掏出来一看——
珠子表面，浮现出一行血字：
“阴山龙冢，九目已醒其一。余下八目，镇于……”
字迹到此中断。
“哒哒哒哒——！！！”
远处，密集如雷的马蹄声传来。
玄甲军的火把长龙，正朝这里涌来。
而燕一缓缓站起身。
左臂抬起，指向北方。
用那个隋朝皇子杨杲的、稚嫩却冰冷的童声，轻声说：
“第二个‘眼睛’……”
“在幽州。”
他转过头，看向罗成，嘴角勾起一抹不属于他的、诡异的笑：
“我爹的……总管府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