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上面是一份命令书,标题是《关于针对b-7区高威胁变异体鼠王进行主动清除行动的许可及人员调配方案》。
而在主要行动人员名单里,程凡c-级临时人员的名字,赫然在列,后面特别标注了。“建议利用其特殊灵能特性(噬能\/冰蚀)作为主要攻击手段。”
“高层对你的表演很感兴趣。”雷蝎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他们决定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去处理掉你的‘另一半’,证明你的使用价值。”
“准备一下,一小时后出发。这次,别再把事情搞砸了。”她说完,转身离开,留下程凡和那纸冰冷的狩猎许可。
猎杀鼠王?用这不受控制的力量?这究竟是机会,还是另一个精心设计的死亡陷阱?
一小时的准备时间短暂得如同死刑犯的最后一餐,程凡被强制注射了高浓度的能量补充剂和稳定剂,一股灼热的暖流强行注入他冰冷的血管,暂时压下了身体的虚弱感。
但那种填鸭式的补充带来的是一种虚浮的、躁动的力量感,与体内脆弱的平衡格格不入。
脖颈上的抑制器依旧冰冷,但其内部程序似乎经过了紧急更新,对冰寒灵能的容忍阈值略有提高,但对那种未知的冰蚀能量依旧保持着最高级别的警戒。
新的装备被送来——一套灰蓝色、但材质更坚韧、关键部位还镶嵌了薄薄金属片的防护服,以及一副特制的、能一定程度上抵御精神冲击的目镜。
霜牙匕首依旧是他的主要武器,与他同行的不再是铁砧那样的底层小队,而是两名沉默的、隶属于塔内清洁部的专业人员。
他们同样全身笼罩在密封防护服中,装备精良,武器是经过特殊改装、带有能量刃的长柄战斧和能够发射高频震荡弹的特殊枪械。
再次踏入b-7区的管道入口,那股混合着铁锈、血腥、鼠骚和冰冷菌毯的熟悉恶臭扑面而来。
但这一次,气氛更加压抑死寂。
管道壁上的灰白色菌毯似乎厚度增加,覆盖范围也更广,并且散发出更加刺骨的寒意和一种……脉动感?仿佛整条管道都成了某个巨大生物延伸出来的血管壁。
那幽冷的磷光有节奏地明灭着,与程凡左手噬冰之印的搏动、甚至与他心脏的跳动,产生一种令人不安的微弱同步。
“保持警惕,目标巢穴可能进一步扩张了。”一名清洁队员用沉闷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说道。
三人呈战术队形缓慢推进,程凡被夹在中间,他能感觉到两名队友紧绷的肌肉和高度集中的精神。
每一步踩在滑腻的菌毯上,都发出轻微的噗叽声,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
没有矿鼠的嘶叫,没有疯狂的攻击,只有菌毯那无声的脉动和无处不在的、冰冷的窥伺感。
“它知道我们来了。”程凡沙哑地开口。
清洁队员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深入的距离远超上次,菌毯几乎完全覆盖了管道,地面变得凹凸不平,甚至凝结出了类似肋骨或脊柱般的扭曲结构,就仿佛他们正行走在某种巨兽的体内。
最终,前方豁然开朗,管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被强行开拓出的地下空腔。
这里曾经显然是某个大型设备间,但现在一切都已被厚厚的、如同活体冰川般的灰白色菌毯彻底吞噬、覆盖。
空腔的穹顶垂下的菌毯形成了巨大的钟乳石状结构,地面则隆起类似祭坛或王座的形态。
而在这王座厅堂的四壁和地面上,镶嵌着无数被冰封的矿鼠,它们保持着各种挣扎嘶叫的姿态,身体与菌毯融为一体,成为了这恐怖巢穴的一部分。
它们的眼睛依旧闪烁着猩红的光,汇聚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红色星海,而在大厅的最中央,那座王座之上——鼠王的身躯变得更加庞大、更加扭曲。
它不再仅仅是矿鼠的融合体,其中竟然还融合了数具人类的白骨,那些骨骼以极其不自然的姿态扭曲着,成为了它庞大身躯的支架和装饰,头骨空洞的眼眶正对着入口方向,下颌骨无声开合。
“目标形态发生重大变异,威胁等级提升至b级!准备强攻!”清洁队员发出警告,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武器。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发动攻击的瞬间——鼠王那幽蓝的巨眼猛地亮起。
一股无形却庞大无比的冰冷意念,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整个厅堂,瞬间形成了一个强大的意识力场。
程凡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变幻!
他仿佛回到了那栋血雨之夜崩塌的公寓楼道,保安老李扭曲的笑脸正扑面而来;304房间内枯爪撕裂睡衣的腐臭味清晰可闻;林薇绝望的哭喊声在耳边回荡。
逼真的幻象,直接作用于意识的攻击!
“稳住,是精神幻象!启动心智防护!”一名清洁队员发出沉闷的吼声,他头盔上的某个装置亮起微光,试图抵抗。
另一名队员则开始对着记忆中的王座方向盲目射击,震荡弹在菌毯墙壁上炸开,冰屑纷飞。
但幻象太强了,而且针对每个人的弱点,程凡看到那名射击的队员动作突然僵住,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景象,发出惊恐的吼叫,调转枪口竟然对准了自己的队友。
“砰!”高频震荡弹擦着另一名队员的防护服飞过,险些击中!
“他被控制了!”剩下的队员惊怒交加,不得不一边躲避队友的攻击,一边试图反击鼠王本体,局面瞬间大乱。
程凡自己也深陷幻象不可自拔,那些痛苦的记忆被无限放大,啃噬者冰冷的钻头仿佛再次逼近他的脚踝……但就在这时,他左手噬冰之印猛地爆发出强烈的寒意和吸力。
嗡!
灼热与冰寒交织的感觉从左手传来,如同一个锚点,将他部分意识从幻象中强行拉扯出来。
眼前的公寓幻象如同破碎的玻璃般片片碎裂,但鼠王那庞大的意识压力依旧存在,不断试图将他重新拖回去。
他看到一名清洁队员已经被菌毯中突然刺出的、覆盖着冰霜的骨刺钉穿了小腿,惨叫着倒地,立刻被蜂拥而至的矿鼠覆盖。
另一名队员则在疯狂攻击幻象和抵抗队友的夹击下岌岌可危,必须打断鼠王的意识输出。
程凡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依靠那点噬能特性被动吸收太慢了,必须主动攻击,攻击那意识的核心——王座上的鼠王。
只有一个办法——再次冒险引导那危险的冰蚀之力,即使可能引爆抑制器或者彻底崩溃。
“帮我牵制它,一秒就行!”程凡对着那名还在挣扎的清洁队员吼道,也不管他是否能听见或理解。
他猛地将霜牙匕首倒插在地上,双手同时握住左手手腕,引导那冰与蚀的对撞。
“呃啊啊啊——!”他发出痛苦的咆哮,脖颈上的抑制器瞬间发出最高级别的尖锐警报,红灯疯狂闪烁。
强烈的麻痹感和干扰脉冲涌入身体,试图阻止这危险的行为。
但太晚了,冰寒灵能被强行激发,右半身的蚀化能量被刻意引动,两股力量在他的强行糅合下,再次于左手噬冰之印前猛烈对撞。
轰——!!!
一股比上次训练时更加狂暴、更加恐怖的灰蓝色能量洪流,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从程凡的左手咆哮而出。
这一次的能量在他意志的勉强引导下,形成了一道扭曲的、不断在冰霜与腐朽之间变幻形态的灰蓝光柱,直轰王座上的鼠王。
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被冻结然后腐蚀,菌毯瞬间化为灰白的齑粉,那些被冰封的矿鼠标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彻底湮灭。
鼠王那幽蓝的巨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惧,它调动全身的冰壳和菌毯能量进行防御。
一层厚厚的、闪烁着幽光的冰盾瞬间在王座前凝结,然而,冰蚀光柱狠狠撞上了冰盾,灰蓝光柱疯狂地吞噬、分解着冰盾的能量。
冰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脆弱、然后如同风化了千万年般寸寸崩解,光柱残余的能量最终狠狠撞在了鼠王本体那暗蓝色的冰壳之上。
“咔嚓——!!!”
清脆的爆裂声响起,鼠王体表的冰壳瞬间布满了巨大的裂纹,它发出一声尖锐到超越听觉范围的痛苦嘶鸣。
庞大的身躯剧烈颤抖,幽蓝的火焰眼睛明灭不定,那庞大的意识力场瞬间溃散。
那清洁队员猛地从幻象中挣脱,看到眼前景象,虽然震惊,但训练有素的他立刻将手中的特制枪械对准冰壳破裂处,连发数枚高频震荡弹。
“砰砰砰!”
震荡弹精准地射入裂纹内部,在鼠王体内引爆,鼠王的身体如同充气般猛地膨胀,然后从内部发出一连串闷响。
暗蓝色的浆液和破碎的内脏从裂纹中喷射而出,它那蠕动的核心遭受了致命重创。
庞大的身躯开始崩溃,无数的矿鼠残骸和白骨从主体上脱落,那两团幽蓝的火焰眼睛也逐渐黯淡、熄灭……
程凡在释放出那一击后,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吐着带着冰碴的黑血。
全身经脉如同断裂般剧痛,左手的噬冰之印黯淡无光,甚至边缘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纹。
右半身的蚀化感前所未有的沉重,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失去活性。
脖颈上的抑制器冒着细微的黑烟,红灯依旧在闪,但似乎因为无法处理刚才那种级别的能量爆发而暂时宕机了。
大厅内一片狼藉,弥漫着焦糊、腥臭和极寒的气息,鼠王庞大的残骸正逐渐失去活性,菌毯的脉动光芒也迅速暗淡下去。
那名幸存的清洁队员警惕地检查了一下队友的尸体,确认鼠王死亡后,开始按照程序收集样本和数据。
任务……完成了?
程凡躺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有意识在无尽的痛苦和虚弱中漂浮。
然而,就在他以为一切结束时——异变再生!
鼠王那即将彻底沉寂的残骸中心,那颗几乎停止搏动的、破碎的核心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深邃的蓝光突然亮起。
那蓝光的质感,仿佛来自万载寒冰的最深处,这一点蓝光缓缓漂浮而起,无视了物理规律,如同幽灵般穿过残骸,悬浮在半空中。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威严与漠然的意念,从中散发出来,扫过程凡和那名清洁队员。
清洁队员如临大敌,立刻举枪瞄准,但那点蓝光直接无视了他,它的目光,完全聚焦在了瘫倒在地、濒临死亡的程凡身上。
那股浩瀚、冰冷的意念,程凡绝不会认错——是深井意识!它的一缕微末分身,竟然一直潜藏在鼠王的核心之中?!
此刻,这缕分身似乎因为鼠王的死亡而被释放了出来。
它围绕着程凡缓缓旋转了一圈,似乎在仔细观察着他左手的噬冰之印、他体内那濒临崩溃的冰蚀平衡、以及他脖颈上冒着黑烟的抑制器。
然后,一段冰冷、简洁、直接烙印进程凡意识深处的信息流涌现。
“实验记录更新:容器初号鼠王淘汰。衍生容器二号程凡表现超出预期,展现冰蚀潜质。授予临时权限:抑制器协议暂缓执行,资源倾斜申请已提交,继续观察其进化轨迹。”
信息流结束,那点深邃的蓝光闪烁了一下,骤然熄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从未出现过,但程凡的意识中,却清晰地回响着那段信息所带来的巨大信息量和冲击。
鼠王……竟然是深井意识的实验容器?代号初号?而自己,是它眼中的衍生容器二号?这次猎杀行动,从头到尾,难道只是深井意识在进行一场容器筛选的实验?!
所谓的抑制器协议暂缓执行和资源倾斜,就是它对自己这个优胜者的嘉奖?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程凡的全身。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挣扎求生,在利用黑塔,却从未想到,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活在某个古老、恐怖存在的实验场里。
所有的痛苦、战斗、进化,或许都只是在按照别人写好的剧本进行。
那名清洁队员显然无法感知到深井意识的存在和信息,他只看到那点诡异的蓝光出现又消失,满脸困惑和警惕。
程凡躺在地上,望着菌毯穹顶那暗淡的磷光,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鼠王死了,但他真的‘赢’了吗?
或许,他只是从一个较小的牢笼,跳进了一个更大、更无法理解的牢笼。
而饲养员的目光,已经变得更加专注。
颈上暂时沉默的抑制器,仿佛成了一个讽刺的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