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后,阳光透过“拾光咖啡”的玻璃窗,在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七鱼刻意低着头,专注地擦拭着已经很干净的桌子,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当那个熟悉的身影推开店门时,她的心脏还是猛地一缩。
周骏又来了。他依旧穿着得体的休闲西装,脸上带着看似随和的笑容,但走进来时,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整个店面,最后精准地落在了正在角落忙碌的七鱼身上。
那目光不再像昨天那样带着直接的兴趣,而是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审视和……阴郁。
他没有再上前搭话,只是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咖啡,然后就开始摆弄手机,但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地瞟向七鱼的方向。
整个下午,七鱼都感觉如坐针毡,仿佛被一条冰冷的蛇盯上了。
她尽量躲在操作间,或者找借口去仓库清点物料,避免与周骏有任何视线接触。
周骏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就那样不紧不慢地喝着咖啡,坐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窗外天色渐暗。
下班时间终于到了。七鱼飞快地换好衣服,和同事打了声招呼,几乎是第一个冲出了咖啡厅。
她故意绕了远路,选择了一条更热闹、灯火通明的大道往回走,心跳一直很快,不时紧张地回头张望。一开始,似乎一切正常,她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当她拐进通往荷花苑的那条相对僻静的小路时,不祥的预感成真了。
周骏的身影从旁边一个巷口闪了出来,拦在了她面前。
而这一次,他身边还跟着两个穿着流里流气、身材壮实的男人,三人呈半包围的架势,堵住了她的去路。
“跑什么呀?昨天手劲不小啊,妹妹。”周骏揉着手腕,脸上带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眼神冰冷,“哥几个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请你吃个饭,道个歉,怎么这么不给面子呢?”
七鱼脸色瞬间煞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下意识地后退,后背却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无路可退。“你们……想干什么?我……我要叫人了!”
她的声音因为极度恐惧而颤抖得厉害。
“叫人?你叫啊?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旁边一个黄毛混混嗤笑着上前一步,伸手就想来抓七鱼的胳膊,“这地方,看谁来管闲事!”
绝望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七鱼全身!她几乎能预见到接下来要发生的可怕事情!
叮咚,七鱼下线。
七羽上线。
一把抓实了那混混的手。
“咔~!”
骨裂声比黄毛混混叫得还大。
周围另两人惊疑不定。
正当七鱼准备给面前那黄毛混混一巴掌狠的时候。
“呵。”
一声极轻的、带着冰冷嘲讽意味的轻笑,突兀地在寂静的巷口响起。
这声音不大,却像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让周骏和那两个混混的动作同时一僵,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七羽果断下线,柔弱的七鱼又可以了。
巷子另一头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停着一辆线条流畅、颜色低调的黑色轿车。
车旁,倚着一个身影。
苏婉清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色风衣,长发挽起,露出光洁的脖颈和线条优美的下颌。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冷得像两块淬了冰的黑曜石,正淡淡地扫过周骏三人。
她甚至没看七鱼,只是轻轻抬了抬下巴。
霎时间,两个穿着黑色西装、身形如铁塔般魁梧沉默的男人,如同鬼魅般从轿车另一侧闪出,动作快得只留下两道黑影。
没等周骏三人反应过来,只听到几声沉闷的拳脚到肉的声音和短促的惨叫,刚才还气焰嚣张的三个男人,已经像破麻袋一样被打倒在地,蜷缩着身体,发出痛苦的呻吟,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几秒,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苏婉清这才迈开步子,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晰而富有节奏的“哒、哒”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
她径直走到吓得浑身僵硬、紧贴着墙壁几乎要滑倒的七鱼面前,目光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还能走吗?”苏婉清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七鱼牙齿都在打颤,看着地上呻吟的三人,又看看眼前气场强大的苏婉清,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凭着本能,用力地点了点头。
苏婉清没再说什么,转身朝车子走去。
七鱼几乎是手脚发软地、踉踉跄跄地跟在她身后。
黑衣保镖之一已经拉开了后座车门。苏婉清示意七鱼先上车,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车门“嘭”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车内空间宽敞,弥漫着一种清冷的、类似雪松的淡香。
七鱼蜷缩在柔软的真皮座椅角落,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背包,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她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苏婉清,她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侧脸线条在窗外流动的光影下显得格外冷硬。
车子平稳地启动,驶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七鱼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脏依旧狂跳不止。今晚如果不是苏婉清恰好出现……她不敢想象后果。
车子没有开往荷花苑,而是驶向了那个七鱼熟悉又陌生的高档公寓小区——水岸轩。
直到电梯在28层停下,走进那间空旷、安静、弥漫着淡淡香薰味的2801公寓,七鱼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松弛了一点点,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茫然和后怕。
苏婉清脱下风衣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走到开放式厨房的岛台边,给自己倒了杯冰水,然后才转过身,倚着台面,目光平静地看向依旧站在玄关、有些手足无措的七鱼。
“现在,”她轻轻晃动着手中的玻璃杯,冰块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可以告诉我,怎么回事了吗?”
七鱼抬起头,对上苏婉清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咙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这样子跑出去工作,太过惹人喜欢了,招蜂引蝶也是很正常。”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七鱼因为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口和纤细的腰肢,“这副皮囊,对某些人来说,就是最好的诱饵。你不去惹麻烦,麻烦也会自己找上门。”
七鱼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一种混合着羞耻、难堪和愤怒的情绪涌上心头,却又无力反驳。
苏婉清似乎没在意她的反应,随手从风衣口袋里抽出一张黑色的银行卡,动作随意地丢在光洁的岛台台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这里面有点钱,够你用一阵子。”她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仿佛在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就当是我雇你,定期过来帮我打扫一下这间公寓,维护一下绿植。工作内容简单,环境安静,也省得你再去外面抛头露面,招惹不必要的视线。”
这话像一根针,刺破了七鱼强撑的自尊。
她猛地抬起头,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她想说自己需要钱,但不想用这种方式接受施舍;她想说自己只是想尝试过普通人的生活,靠自己的劳动赚取报酬……但一想到刚才巷子里那几张不怀好意的脸和伸过来的手,所有辩解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一阵无声的哽咽。
是啊, 普通人的生活?对她来说,根本就是奢望。
连最基本的安全都无法保障。
看着七鱼泛红的眼圈和死死咬住的下唇,苏婉清几不可查地挑了挑眉,语气放缓了些,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这不是施舍,是交易。你付出劳动,我支付报酬,各取所需。况且,”
她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七鱼,“你现在最需要的不是那点微薄的薪水,而是学会如何更好地隐藏自己。以及,如何应对因为你这份与众不同而必然招来的麻烦。在你能完全掌控局面之前,减少不必要的曝光,是最基本的安全准则。”
她拿起那张卡,走到七鱼面前,不由分说地塞进她冰凉的手里。“密码是六个八。拿着。下次来的时候,记得带点像样的换洗衣服。你身上这件,”她瞥了眼七鱼那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该扔了。”
冰凉的卡片硌在掌心,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七鱼指尖发颤。
她看着苏婉清转身走向客厅的淡漠背影,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屈辱感席卷了她。
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苏婉清说得对,她连自保的能力都欠缺。这份工作,看似是禁锢,又何尝不是一种在强大羽翼下的、暂时的庇护?
“谢谢……学姐。”她最终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接受了这份屈辱而又现实的安排。
苏婉清背对着她,摆了摆手。“好了,我走了,最近有事比较忙,你自己多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