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鱼能在空中勉强悬浮十七秒之后没几天，一个消息在核心小圈子里传开：苏婉清决定接受源能觉醒仪式。
地点安排在ISdc总部深处一间精心准备的小型觉醒室。
这里不同于七鱼日常训练的那个开阔场地，空间相对紧凑，墙壁和地面都是一种哑光的深灰色吸音材料，让整个房间异常静谧，连呼吸声都显得清晰。
几缕柔和的蓝色光带嵌入墙壁底部，提供着仅够照明的微光，房间中央则绘制着一个结构繁复、闪烁着微弱荧光的仪式阵列。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类似臭氧和古书卷混合的奇特气味。
七鱼到得早，她站在房间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训练服侧边的缝线。
她有点紧张，比她自己第一次尝试悬浮时还紧张。
她知道婉清姐做出这个决定，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当前越来越复杂的局势，以及艾莉西亚姐姐破译出的那个关于掠食者的警告。
她想做点什么，想拥有更多的力量，不再仅仅是一个策划者和旁观者。
门被无声地推开，艾莉西亚走了进来。
她今天穿着一条简单的白色长裙，金色的长发随意披散着，与她平日那种极具冲击力的美艳不同，此刻更添了几分神圣和肃穆。
她手里拿着一个古朴的黑色木盒，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七鱼身上，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她准备好了？”艾莉西亚的声音在静室中显得格外空灵。
七鱼连忙点头：“婉清姐说她马上就到。”
话音刚落，苏婉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依旧是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色便装，脸色平静，看不出丝毫波澜。
但七鱼注意到，她走进房间的步伐比平时稍慢了半拍，目光仔细地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包括天花板的接缝和墙角的阴影，像是在进行最后一次安全评估。
最后，她的视线与艾莉西亚交汇。
“开始吧。”苏婉清的声音很稳，听不出情绪。
艾莉西亚走到房间中央的仪式阵列旁，打开手中的黑木盒。
里面衬着深紫色的天鹅绒，放置着几块颜色形态各异的晶体和一卷看似古老的皮卷。
她没有多言，只是用眼神示意苏婉清走入阵列中心。
苏婉清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踏入。
当她双足完全站在阵列中心那个最复杂的符文上时，整个阵列的微光似乎轻轻波动了一下。
艾莉西亚开始用一种低沉而悠扬的、不属于任何已知人类语言的音节吟唱起来。
随着她的吟唱，她手指轻点木盒中的晶体，那些晶体依次亮起柔和的光芒，并与地面的阵列交相辉映。
空气中的能量波动变得明显起来，七鱼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源能产生了细微的共鸣，皮肤表面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放松，苏婉清。”艾莉西亚的吟唱暂停，用普通话说道，“感受能量的流动，不要抗拒，去寻找与你自身特质最契合的那一缕频率。记住，觉醒的能力形态，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你的本质。”
苏婉清闭上了眼睛。
她站在光芒流转的阵列中心，身体挺拔，双手自然垂在身侧，指尖却微微蜷缩了一下。
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似乎在承受某种无形的压力，又像是在极度专注地分辨着什么。
七鱼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她看到那些流淌的能量光丝，如同受到吸引般，开始缓缓向苏婉清汇聚，特别是绕着她的头部和双手旋转。
这个过程很缓慢，充满了不确定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内只有能量流动的微弱嗡鸣和艾莉西亚偶尔响起的一两个引导音节。
苏婉清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她光滑的脸颊滑落。
她身上的衣服似乎无风自动，贴服的面料出现细微的涟漪。
突然，苏婉清的身体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围绕她的能量光丝中，有一部分颜色开始加深，从明亮的蓝白色逐渐转变为一种深邃的、近乎墨黑的颜色，并且这些深色能量流明显变得更加活跃，如同有生命的触须，缠绕上她的手臂，并向她脚下的阴影蔓延。
艾莉西亚的金色竖瞳微微收缩，低语道：“暗影……还有……信息的波纹？很罕见的组合。”
就在这时，苏婉清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间，她的瞳孔不再是平常的深褐色，而是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幽光，仿佛最深沉的夜色在她眼底凝聚又散开。
她周身那股原本就存在的、冷静而疏离的气息，仿佛变得更加凝实和内敛，像是被一层无形的薄纱笼罩，让人更加难以看透。
她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低头凝视。
在她指尖周围的空气中，光线似乎发生了轻微的扭曲，形成了一圈模糊的暗影地带。
她轻轻动了动手指，那圈暗影也随之流动，如同活物。
觉醒仪式的光芒渐渐平息，房间恢复了之前的昏暗，只有墙壁底部的蓝色光带提供着照明。
苏婉清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适应着身体内部某种全新的感知。她尝试着向前迈出一步，脚步落地的瞬间，她身侧的影子似乎异常地扭动了一下，让她的整个身影出现了一刹那的模糊，仿佛要融入阴影之中，但下一秒又恢复了正常。
她抬起头，看向阵外的艾莉西亚和七鱼。
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似乎多了一些东西，一种更加锐利的洞察力。
她轻轻开口，声音比平时略显低沉，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成功了。”
七鱼忍不住快步走上前，在阵列边缘停住，关切地问：“婉清姐，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婉清转向七鱼，目光落在她脸上。
那一瞬间，七鱼莫名觉得婉清姐的眼神似乎能看进自己心里去，她下意识地避开了对视。
“很好。”苏婉清回答，她顿了顿，似乎在仔细体会和描述这种新奇的感觉，“很……奇特。世界好像变得不一样了。能量的流动，声音的回响，甚至……”
她的目光扫过七鱼微微抿起的嘴唇，“……一些细微的情绪波动，似乎都变得更清晰了。”
艾莉西亚也走了过来，仔细感知着苏婉清身上的能量残留：“暗影亲和，以及对信息流的超常感知。并非直接的战斗向能力，但非常独特，而且……”
她看着苏婉清，意味深长地说，“……极其适合你。看来仪式准确捕捉到了你的本质特质。”
苏婉清微微颔首，对艾莉西亚的判断表示认可。
但她此刻的注意力，显然更多在别处。
她没有继续品味新获得的能力，而是径直朝着站在阵列边缘、脸上混合着关切与好奇的七鱼走去。
她周身还萦绕着未散的能量余韵，让她的身影在昏暗光线下带着不容忽视的气场。
七鱼看着走来的苏婉清，刚想再问点什么，却见对方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结结实实地将她拥入了怀中。
这个拥抱有点突然，力道也比平时要大。
七鱼能感觉到苏婉清的手臂收得很紧，仿佛要将她按进自己的身体里。
她甚至能透过薄薄的训练服，感受到苏婉清胸腔里比平时稍快的心跳，以及她身上残留的、那股微凉而带着神秘气息的暗影能量。
“婉清姐？”七鱼有点懵，脸颊微微发热，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旁边的艾莉西亚。
艾莉西亚站在那里，金色的竖瞳平静地看着相拥的两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解读的微光。
这目光让七鱼更不好意思了，轻轻挣了一下。
但苏婉清没有松手。
她仿佛完全没注意到艾莉西亚的注视，也没在意七鱼细微的挣扎。
她只是将下巴轻轻抵在七鱼的发顶，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过了几秒，她才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在七鱼耳边低语：
“现在好了……”
“我终于……能更靠近你一些了。”
这句话很轻，却像一块石头投入七鱼的心湖。
她瞬间明白了这个拥抱的含义，明白了婉清姐一直以来潜藏的那根刺——当七鱼是人鱼，拥有超凡潜力时，苏婉清却只是普通人类，那种无法并肩、可能成为拖累的隐忧，始终是她内心最深处的芥蒂。
而现在，这芥蒂，随着暗影在她指尖流淌，随着信息在她感知中低语，终于被打破了。
七鱼不再挣扎，安静地回抱住苏婉清，心里酸酸软软的。
她为婉清姐高兴，同时也知道获得这份力量的背后，是婉清姐想要紧紧抓住与她之间的这份羁绊。
艾莉西亚静静地转过身，开始收拾仪式物品，将空间留给了这对紧紧相拥的姐妹。
昏暗的觉醒室内，苏婉清身周的阴影似乎比之前更加浓郁、也更加安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