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片刻迟疑,陆冥转身便走,原路返回。当他再次从厨房烟道滑落,回到后院时,外面的世界已经换了一番光景。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不再有激烈的兵器交击,取而代之的是哭喊、求饶与骨骼断裂的脆响。听风茶楼的护卫们手段凶残,如同屠宰牲畜一般,将受伤倒地的黑鼠帮成员一个个拖拽出来。
稍有反抗,便是刀锋一闪,人头落地。
陆冥贴着墙根,目光冰冷地看着这一切。他悄然绕到茶楼正门附近的一处墙角,向外窥探。
钱通负手站在茶楼门口,脸上挂着一丝病态的、因掌控他人生死而带来的快意。他脚下,跪着几个被活捉的黑鼠帮小头目,为首的正是那日与沈独步交易的帮主。
“钱掌柜,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都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那帮主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
“饶命?”钱通狞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就要有被碾死的觉悟。你们这群鸦巢里的老鼠,也配跟我谈条件?”
他抬了抬下巴,对身旁的护卫头领吩咐道:“手筋脚筋,全给我挑了,扔到街对面去,让鸦巢那帮贱骨头都好好看看,这就是下场。”
“是!”
惨叫声立时响起,比之前的任何声音都要凄厉。
远在街对面的阁楼阴影中,沈独步透过窗户,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脸上那丝玩世不恭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如深潭般的冰冷。
后院,陆冥收回目光,不再去看那人间惨剧。他转身,准备从后院的围墙翻出。
然而,当他跃上墙角的假山,准备借力翻越时,却发现高墙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一名护卫手持长刀,正警惕地扫视着院内,显然是钱通在镇压了正面冲突后,立刻补上的防御漏洞。
这个钱通,反应竟如此之快。
陆冥眼神一凝,无法再悄无声息地离开。他体内的灵力开始运转,准备强行突破。
就在他即将暴起发难的瞬间,墙头那名护卫的身体陡然一僵,仿佛被无形的线抽走了所有力气,连哼都未哼一声,便直挺挺地从墙头上栽了下去,落入院外的暗巷中,发出“噗通”一声闷响。
是夜隼。
陆冥心中了然,不再犹豫,脚尖在假山上一蹬,身形如大鸟般跃起,轻松越过高墙,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院外深沉的黑暗。
他刚离开不过十数息,一队人马便从街口疾驰而来。他们身着统一的玄铁甲,气息沉凝,远非普通士兵可比,正是天启城的城卫军精锐。为首的将领与钱通低声交谈了几句,便一挥手,让手下开始“清理”现场。
无论是尸体,还是那些在地上蠕动哀嚎的活口,都被他们像拖拽垃圾一样,利落地装上囚车带走。
一刻钟后,鸦巢深处,那座废弃的院落。
陆冥、沈独步、夜隼三人有惊无险地回到了据点。夜隼如影子般融入角落,警戒着四周。
陆冥将怀中那几本厚厚的账本和那张兽皮地图放在石桌上。
沈独步看着这些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罪证,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反而平静得有些可怕。
他抬起眼,看向陆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沧桑与冷漠。
“黑鼠帮完了。被废的,会被扔进鸦巢的‘腐肉坑’,被野狗和病菌啃噬干净,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被带走的,会成为城卫警备司用来向应无咎邀功请赏的功绩,罪名是‘聚众抢劫,冲击要害’。”
沈独步顿了顿,目光落在陆冥身上,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就是当棋子的下场。”
这句话,既是对黑鼠帮的总结,也是对他们三人此刻处境最冰冷的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