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剧震!
那幻象是如此真实,刀锋入骨的触感,亲人临死前绝望的眼神,温热鲜血溅上脸颊的温度……一切都仿佛亲身经历,让他几乎要窒息。
识海中,陆冥的神魂之躯剧烈颤抖,几乎要在这极致的痛苦与自我憎恶中崩散开来。
“看啊!这就是你!这就是我们!”血色巨兽(屠行心魔)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音中充满了诱惑,“杀戮才是力量的真谛!守护?那不过是弱者的借口!来吧,与我融为一体,我们将成为这世间最纯粹的恐惧!”
它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庞大的身躯猛然扑上,血盆大口要将陆冥的神魂彻底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缕清凉之意,伴随着一声宏大悠远的钟鸣,突兀地传入他混乱的识海。
那是闻人芷的“凝神香”之力,化作了涤荡心尘的溪流。
那是迦楼罗的经文之声,化作了警醒世人的晨钟。
两股外力并未直接攻击血色巨兽,却像两只温柔而有力的手,将陆冥即将沉沦的神魂,从崩溃的边缘牢牢扶住,让他守住了那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清明。
幻象……这一切,都是幻象!
陆冥猛地睁开双眼,血海依旧,幻象未消。但他没有再试图去击溃那些惨状,那只会徒劳地消耗他的心神。
他反而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不再去看外界的血腥,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内心最深处,去寻找那支撑他一路走到现在的、真正的力量源泉。
一幕幕画面,在黑暗的意识深处亮起。
是父母倒在血泊中,临死前望向他时,那充满了期望与不舍的眼神。
是黑石镇下,晏紫苏最后回头,那复杂、决绝却又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
是黑风寺外,小沙弥明心伸出小手,毫无芥蒂地搀扶起自己时,那依赖而纯净的目光。
是万佛寺前,迦楼罗挡在自己身前,那如山岳般可靠、为他硬撼屠行巨斧的宽阔背影。
是此刻,就在外界,沈独步不离不弃的焦急守护,闻人芷不惜代价的舍身相助……
每一个面孔,每一份羁绊,都化作一点微弱却无比温暖的光芒。
当这些光芒从他记忆的深海中升起,汇聚在一起时,一团火焰,悄然在他神魂的胸膛中燃起。
这不再是焚尽一切的复仇魔火,而是足以驱散所有黑暗与冰冷的……守护道火!
“呼——”
陆冥的神魂之躯,在这道火的照耀下,开始重塑。所有的痛苦、迷茫、怨毒,尽数被这温暖的火焰焚烧、净化。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双眸子不再是赤红,也不再是冰冷,而是前所未有的清澈与坚定。
他平静地望向仍在咆哮的血色巨兽,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整个识海。
“你的力量,我收下了。但你的道,是错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伸出手。
胸膛中那团守护道火,化作一条条由光芒组成的锁链,呼啸而出,瞬间便将庞大的血色巨兽捆了个结结实实。巨兽疯狂挣扎,却无法撼动这看似纤细、实则由无上意志凝聚的锁链分毫。
陆冥没有消灭它,纯粹的毁灭,并非他的道。
他猛地一拉,将那哀嚎的血色巨兽,硬生生拽向自己的神魂深处。他要以自身坚不可摧的守护意志为熔炉,以这佛魔交汇之地为锤砧,将这股狂暴的力量,强行剥离其杀戮意志,炼化成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才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吞噬”!
外界,塔基之上。
陆冥的身体,毫无征兆地停止了剧烈的抽搐。
他身上那交替闪烁的金光与黑芒,不再互相冲撞,而是开始以一种玄奥无比的规律,缓缓融合、旋转,形成一个黑金交织的太极图纹,最终,尽数收入他的体内。
他背后那道深可见骨、几乎将他劈成两半的恐怖斧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新生的皮肤光洁如玉,在那皮肤之下,隐隐有神秘的金色纹路一闪而逝,随即隐没。
那股沉淀在他骨骼深处、来自屠行的庞大能量,被彻底激活、炼化、掌控!
陆冥的气息,节节攀升,冲破了桎梏,最终稳稳地停在了筑基初期的顶峰。其根基之稳固,灵力之精纯,远胜从前百倍!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精光,从他眼中爆射而出,竟让整个幽暗的地底洞窟都为之一亮!
迦楼罗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欣慰至极的笑容,他感受到陆冥身上那股气息,虽依旧霸道,却蕴含着一股堂皇正大的守护意志。心神一松,再也支撑不住,高大的身躯缓缓向后倒去,陷入了深度昏迷。
闻人芷也是精神一振,所有的疲惫都仿佛被这一眼中的光芒驱散。
陆冥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感受着体内奔流不息、宛如江河的力量。他抬头,目光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岩层,看到万佛寺主寺上空那风起云涌的魔气。
他转头,对扶住迦楼罗的沈独步沉声道:
“我们得快点,我能感觉到,‘它’快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