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把摩托车油门拧到底时，林墨正举着相机在路边半蹲，膝盖陷在戈壁的碎石里，镜头死死追着那抹红色的影子。风声灌满耳朵，快门声“咔嚓咔嚓”响得像在打鼓，取景器里的画面晃得厉害，摩托车的轮廓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像头不听话的野兽。
“手腕稳住！”苏晚的喊声被风吹得七零八落，摩托车在前方画了个漂亮的弧线，扬起的沙尘像条黄尾巴，“跟着车身转动，别盯着轮子！”
这是她们争执后的第一次“技术切磋”。苏晚说要教林墨动态摄影的追随技巧，特意借了辆越野摩托当模特。“动态摄影的精髓，是让动的东西‘定’下来，让静的东西‘动’起来。”她昨天在笔记本上画了示意图，用红笔标着“镜头转动方向与被摄体一致”，“就像你追着跑的小孩拍照，得跟着他动，不然拍出来就是糊的。”
林墨深吸一口气，按照苏晚说的，把相机快门调到1\/60秒，光圈开到f\/8。这是个微妙的组合——快门太快，拍不出背景的动感；太慢，主体又会糊掉。她盯着取景器里的摩托车，当苏晚再次加速冲过来时，手臂跟着车身的方向平稳转动，按下快门的瞬间，刻意屏住了呼吸。
“看看？”苏晚把摩托车停在旁边，头盔摘下来时，发梢还在滴汗。林墨点开照片，心脏猛地一跳——画面里的摩托车清晰得能看见轮胎纹路，车手的防风镜反射着阳光，而背景的戈壁和天空却拉出了长长的光轨，像给摩托车镶了道流动的金边。
“成了！”林墨的声音里带着雀跃。苏晚凑过来看，突然指着照片边缘：“你看这里，转动时手腕有点抖，光轨歪了点。”她接过相机，“再来一次，想象你的胳膊是轴承，转动时要顺滑，不能卡顿。”
第二次尝试，林墨特意留意手臂的动作。当摩托车从右侧冲来时，她像苏晚教的那样，先预判行驶轨迹，提前转动相机对准前方，等车身进入取景框的瞬间，匀速转动镜头，快门按下的同时，手臂继续跟着惯性转了半圈。“这叫‘过追随’，能避免最后一刻的抖动。”苏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摩托车的引擎声像头低吼的狮子。
这次的照片更完美了。摩托车的红色车身在画面中央稳稳当当，背景的沙丘被拉成了柔和的线条，连扬起的沙尘都像幅抽象画。“你看，”林墨指着照片，“车轮明明在动，却像钉在地上一样，太神奇了。”
苏晚突然跨上摩托车：“试试追拍移动中的静物。”她发动车子，慢慢推着摩托车往前走，车身没动，车轮却在转。“这叫‘相对运动’，”她边推边说，“镜头跟着车轮转，拍出的效果是车身静止，车轮模糊，像在原地飞转。”
林墨举着相机跟拍，突然明白追随技巧的核心——不是“追”，是“随”。像水流跟着河道走，像影子跟着光走，不刻意，不较劲，让镜头和被摄体达成一种默契的平衡。就像她和苏晚，吵过架后才明白，最好的相处不是谁迁就谁，而是像追随摄影一样，找到彼此都舒服的节奏。
傍晚在房车旁复盘，她们把所有照片摊在车顶，夕阳的光透过相机屏幕，在照片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有张失败的照片里，摩托车糊成了红色的影子，背景却异常清晰，像团燃烧的火。“这张其实也不错，”苏晚突然说，“像记忆里的样子，模糊却热烈。”
林墨把这张照片设成了相机壁纸。她想起苏晚说的，动态摄影就像人生，重要的不是永远清晰，而是在变动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焦点。就像此刻，远处的落日正在下沉，近处的两人正在讨论参数，而那张有点糊的照片，却比任何完美的作品都更让人难忘——因为它藏着追赶的汗水，藏着彼此的耐心，藏着两个不完美的人，一起把瞬间变成永恒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