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相机包总像个无底洞。拉开拉链时，总能听见金属零件碰撞的轻响——广角镜头、长焦镜头、备用电池、滤镜，还有块磨得发亮的镜头布，边角绣着朵小小的玉兰花。“我爸送的，”她摸着那朵花说，“他说拍风景的人，心要像玉兰花一样干净。”
林墨第一次见那台相机时，正蹲在青海湖边画速写。苏晚举着相机对准湖面，镜头跟着掠过水面的水鸟转动，快门声像串急促的鼓点。“你这笔记本上的画，比我照片还生动。”苏晚突然凑过来看，林墨的速写本上，水鸟的翅膀带着未干的铅笔痕，像还在扇动。
“相机能留住瞬间，画能留住感觉。”林墨翻到前一页，是片歪歪扭扭的沙漠，沙丘的阴影里藏着行小字：“风在这儿会拐弯”。苏晚指着那行字笑：“我上次拍鸣沙山，相机只拍出沙子的黄，没拍出风的样子。”
那天下午，她们坐在湖边比试“捕捉风景”。苏晚用长焦镜头拍远处的经幡，镜头里的色块鲜艳得像块调色盘；林墨则用炭笔快速勾勒，经幡的飘动被她画成虚实交错的线条。“你看，”林墨指着画纸，“这里的线条重一点，就像风把经幡往左边扯了下。”苏晚放大相机屏幕，果然，经幡的一角确实微微左偏，只是照片里太清晰，反而少了那份动态的张力。
苏晚的相机里藏着太多“失败品”：曝光过度的日出、被风吹得模糊的星空、对焦在游客身上的雪山。“这张是在莫高窟拍的，”她翻到张黑乎乎的照片，只有角落里的飞天壁画透着点光，“导游说不让用闪光灯，我调错了参数，差点把相机砸了。”
林墨却把这张照片画在了笔记本上。她用白色粉笔在黑纸上抹出壁画的轮廓，飞天的飘带像流水般散开。“你看，失败的照片也能变成画。”她把笔记本推给苏晚，“就像你爸说的，干净的心能从所有东西里找出美。”
后来在甘肃石窟，苏晚特意带了台胶片机。“这台不用电池，靠手动调焦，”她教林墨转动镜头上的齿轮，“就像你画画时调整笔尖的力度，得自己找感觉。”林墨捏着胶片相机的快门按钮，手指都在抖——这台老相机比她的速写本还沉，金属外壳上刻着细密的花纹，像件古董。
“拍石窟的佛像时，要从下往上仰拍。”苏晚示范着，“这样能拍出佛像的庄严，就像你画菩萨时，总把裙摆画得往下垂，显气场。”林墨试着拍了张，胶片相机的快门声闷沉沉的，像块石头落进水里。“感觉怎么样？”苏晚问。
“比画画慢，但更像在和佛像打招呼。”林墨摸着相机，“就像你说的，相机和笔都是工具，重要的是心里有没有想留住的东西。”
晚上整理行李时，苏晚把胶卷小心地放进防潮盒，林墨则在笔记本上画下胶片机的样子。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她们的“宝贝”上——相机的金属壳泛着冷光，笔记本的纸页带着铅笔的清香。苏晚突然说：“其实我们做的是一回事，你用线条记下来，我用光影记下来，都是怕美好的东西跑掉。”
林墨想起白天在石窟看到的壁画，有的佛像已经模糊，却依然能看出当年画工的用心。她在笔记本上写下：“相机和笔，就像两只手，一只抓住光，一只抓住风，都是为了把世间里的宝贝，多留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