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晦之夜的激战过后,黎明带来的不是宁静,而是更深沉的疲惫与蛰伏的危机。沈清弦的出租屋内,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顾夜冥近乎强制地将沈清弦按在床边坐下,自己则半跪在地,手忙脚乱地翻找着医药箱。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与凶悍外表极不相称的笨拙和急切,额角还挂着未干的汗珠,金红色的眼眸深处是未散的后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沈清弦的脸色太白了,白得近乎透明,呼吸也轻浅得让人心慌。
“别动。”顾夜冥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小心翼翼地用沾了温水的毛巾,擦拭着沈清弦嘴角已然干涸的金色血渍。指尖触及那微凉的皮肤,感受到对方因虚弱而微微的颤抖,顾夜冥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闷痛难当。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为了压制他的暴走,如果不是最后关头需要共鸣神力,清弦绝不会伤得这么重。
沈清弦闭着眼,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任由顾夜冥动作。他确实伤得不轻。强行催动本源星辉压制神血暴动,又引导双神之力共鸣,几乎掏空了他本就脆弱的神魂。此刻,他正全力运转微末的星辉之力,缓慢修复着灵魂深处的裂痕,对外界的感知降到了最低。
“清弦……对不起……”顾夜冥低哑的道腔几不可闻,带着浓重的鼻音。他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的无力和失控。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三长两短,是苏言约定的暗号。
顾夜冥眼神一厉,瞬间起身,如同一道屏障挡在沈清弦床前,周身散发出警惕的气息。他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确认是苏言后,才将门拉开一条缝隙。
门外的苏言脸色同样不好看,眼下带着浓重的黑眼圈,怀里紧紧抱着笔记本电脑和一个文件袋。他看到顾夜冥阴沉警惕的脸色和屋内凝重的气氛,心里咯噔一下,压低声音急急问道:“沈同学他……怎么样了?”
“需要静养。”顾夜冥语气生硬,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
“我……我查到一些东西,很重要!”苏言连忙将文件袋递过去,语速飞快,“我昨晚连夜分析了废墟的能量残留数据,发现邪气溃散前,有一个极其微弱的、指向性很强的信号脉冲发射了出去!接收方位……大致锁定了城西的老工业区!”
顾夜冥接过文件袋,抽出里面的纸张,上面是复杂的数据分析和一张标有红圈的地图。他看不懂那些专业图表,但地图上的红圈让他瞳孔一缩。
“还有,”苏言推了推滑落的眼镜,声音更低了,“我黑进……不,我查阅了学校废弃宿舍楼的早期基建档案和部分……不太公开的人事记录。发现那栋楼在几十年前修建时,当时的项目负责人,姓墨,叫墨渊。而这个墨渊,据说背景很复杂,早年研究过一些……禁忌领域,后来突然销声匿迹了。更巧的是,我追踪那个信号脉冲的源头,虽然很模糊,但似乎也与‘墨’这个姓氏有关联的某个空壳公司有关!”
墨渊?顾夜冥眉头紧锁,这个名字带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另外,”苏言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脸上露出一丝恐惧,“我今早发现,我存放大部分原始资料和古籍的怪谈社活动室,被人翻动过!虽然东西没少,但顺序全乱了!有人……有人在盯着我们!”
这个消息让顾夜冥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对方果然没打算罢休,而且动作比他们想象的更快!
“知道了。”顾夜冥压下心中的杀意,将文件袋攥紧,“还有事?”
苏言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屋内,小声道:“毕业典礼……下周就要举行了。按照‘血月预言’和卦象显示,那可能会是下一个关键时间点。你们……要小心。”他说完,不敢多留,匆匆离开了。
关上门,顾夜冥回到床边,将苏言的话简单转述给刚刚睁开眼的沈清弦。
沈清弦听完,沉默片刻,琥珀灰色的眼眸中波澜不惊:“墨渊……信号脉冲……毕业典礼……”他将线索串联,脑中飞速推演,“对方在月晦之夜受挫,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毕业典礼人群聚集,阳气旺盛却也容易制造混乱,确实是下手的好时机。”
他看向顾夜冥,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在此之前,我们必须恢复。尤其是你,必须完全掌控你的力量。”
顾夜冥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他看着沈清弦虚弱的样子,心中那股变强的欲望从未如此强烈。他不能再成为拖累,他必须拥有足够的力量,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几乎足不出户。顾夜冥除了照顾沈清弦,所有时间都用来冥想和内视,尝试着去理解和掌控体内那股灼热而庞大的神血之力,努力回忆着记忆中那些属于战神的战斗本能和技巧。而沈清弦则专注于修复神魂,同时分出一缕心神,研究着苏言带来的关于“墨渊”和邪阵的零星资料。
狭小的出租屋内,气氛安静却并不压抑。两人各自修炼,互不打扰,却又奇异地构成一种微妙的平衡。有时顾夜冥从冥想中醒来,会看到沈清弦靠在窗边看书,月光洒在他安静的侧脸上,美好得不真实。那一刻,所有的焦躁和杀意都会悄然平息,只剩下一种想要永远守护这份宁静的渴望。
然而,平静之下,暗涌流动。苏言偶尔会传来一些零碎的信息,关于城西工业区的异常能量波动,关于“墨氏”相关企业的模糊调查结果,都预示着风暴正在逼近。
毕业典礼的日子,一天天临近。空气中弥漫着离别的伤感,也隐藏着无形的杀机。
顾夜冥站在窗边,看着远处校园里开始搭建的毕业典礼舞台,金红色的眼眸中寒光凛冽。不管幕后黑手是谁,想动他在意的人,就要做好被彻底毁灭的准备。
而沈清弦,则淡淡地瞥了一眼日历。退休生活,似乎越来越遥远了。但这一次,他似乎并不像最初那样排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