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河”的日子,终于到了。
从清晨开始,村子就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没有了往日的炊烟和劳作声,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寂静和偶尔传来的、神婆黄仙姑做法事的铃铛与吟唱声。
柴房的门被粗暴地打开,林婆子和她那满脸横肉的丈夫林老栓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林家本家汉子。
林婆子手里拿着一套崭新的、却是死人入殓时穿的红色寿衣,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恐惧、厌恶和一丝解脱的复杂表情。
“扫把星!穿上!别误了吉时!”林婆子把寿衣扔到林月身上。
按照原主的人设,此刻应该恐惧到崩溃,挣扎哭嚎。
林月内心冷笑,面上却露出一种近乎麻木的顺从,配合着他们给自己套上那身刺目的红色寿衣。寿衣冰凉的触感贴着皮肤,带着一股陈腐的气息。
她被粗暴地拉下床,脚上的锁链被解开,但手腕上的依旧锁着。两个汉子一左一右架着她,走出了这间囚禁她多日的柴房。
外面,几乎全村的人都聚集在了林家破败的院子里和外面的土路上。他们穿着最好的衣服,表情肃穆,眼神里带着敬畏、恐惧,还有一丝……事不关己的麻木。没有人敢直视林月,仿佛她是什么不祥之物。
林月看到了躲在人群后面、偷偷抹眼泪的招娣。
也看到了站在人群最前方、穿着一身诡异黑袍、脸上涂满油彩、手持桃木剑和铃铛的黄仙姑。她身边还站着两个同样打扮古怪的助手。
而在黄仙姑身后稍远的地方,林月注意到一个穿着绸缎长衫、面色白皙、与周围村民格格不入的中年男人。他眼神冷漠,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正淡淡地看着这一切。
就是他!那个给黄仙姑钱的外乡人!
林月的心脏猛地一跳。果然有猫腻!
黄仙姑看到被带出来的林月,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她挥舞着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声音尖利:“吉时已到!送祭品往生,平息河神之怒,佑我大河村风调雨顺——!”
人群骚动起来,纷纷跪拜下去。
两个汉子架着林月,就要往村口大河方向走去。
就是现在!
林月知道,再不动手,就真的要被沉河了!
她猛地停下脚步,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凄厉至极、却又带着某种奇异穿透力的尖叫:
“河神——显灵了!!!”
这一声尖叫,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压过了黄仙姑的吟唱和村民的嘈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齐刷刷地看向她!
黄仙姑脸色一变,厉声喝道:“胡言乱语!堵住她的嘴!”
那两个汉子反应过来,就要动手。
林月岂能让他们得逞?她一边拼命挣扎,一边用那双被锁住的手,指向天空(随便指个方向),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空灵而诡异的颤抖,继续喊道:
“我……我昨晚梦见河神了!河神说……说他不是发怒!他是……他是中毒了!!!”
中毒?!
这个词如同巨石投入死水,激起了更大的波澜!村民们都愣住了,交头接耳,脸上满是惊疑。
“胡说八道!河神怎么会中毒!”黄仙姑又惊又怒,试图稳住局面,“快!快把她带走!她已经被邪灵附体了!”
“我没有胡说!”林月死死盯着黄仙姑,眼神锐利,声音陡然拔高,“河神说,是他的水源被后山的‘污秽之物’污染了!他浑身难受,才会让大河断流,降下瘟疫!他不要童女!他要的是……清理水源!找出污秽的源头!”
她直接将矛头指向了后山!
那个外乡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黄仙姑更是气急败坏:“妖言惑众!后山乃祖地,怎会有污秽!快把她沉河!”
“是不是妖言,去看看便知!”林月豁出去了,目光扫过惊疑不定的村民,声音带着蛊惑,“乡亲们!你们想想!大河是不是在后山那声巨响后才断流的?瘟疫是不是断流后才发生的?河神托梦告诉我,那巨响就是污秽泄露之源!不除掉源头,就算沉我一百个童女下去,河神也不会息怒,瘟疫还会继续!到时候,死的就不止我一个了!”
她的话,句句戳在村民最恐惧的点上!是啊,如果沉了祭品瘟疫还不好怎么办?那巨响和断流、瘟疫的时间点确实太巧合了!
一些村民开始动摇了,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
“而且!”林月趁热打铁,猛地将手指向那个外乡人和黄仙姑,“河神还说!是有人故意掩盖真相,用童女献祭来糊弄大家!就是他们!他们是一伙的!那个外乡人,他给了黄仙姑钱!让他们选我当替死鬼!”
轰!
这番话如同点燃了炸药桶!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外乡人和黄仙姑身上!
“你……你血口喷人!”黄仙姑脸色煞白,尖声反驳。
那外乡人也慌了神,强作镇定:“刁民!休得胡言!”
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有村民想起确实见过这外乡人进出黄仙姑的院子,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确实可疑!
“去看看!去后山看看!”
“对!看看是不是真有污秽!”
“要是真的,那岂不是害了我们全村人性命!”
群情激愤!比起虚无缥缈的河神,切身的生存威胁更能激发人的行动力!
林老栓夫妇也傻眼了,看着混乱的场面,不知如何是好。
那两个架着林月的汉子,在村民愤怒的目光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手。
林月站在人群中央,穿着那身可笑的红色寿衣,手腕上还带着锁链,却仿佛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她赌赢了!利用信息差和村民对瘟疫的恐惧,她成功地搅浑了水,将矛盾转移!
接下来,就是趁乱……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