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室内的荧光屏在苏妄指尖下泛着幽蓝的光，她发尾沾着的硝烟味还没散，指甲盖大小的终端却在她掌心转出残影。
陈洛能听见那台微型设备里电流窜动的滋滋声，像极了母亲实验室里那些古老仪器启动前的征兆——他喉结动了动，目光黏在苏妄低垂的眼尾。
那里有颗淡褐色的泪痣，此刻正随着她绷紧的神经微微发颤。
“0.99%。”苏妄突然低笑一声，尾音被呼吸扯得发碎。
她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最后一按，终端屏幕骤然炸开一片星芒，乱码如被风卷的纸片簌簌飘落，露出一串泛着冷光的坐标：“星环城北域荒漠，地下三百米。”
陈洛的手指无意识地抠进掌心。
Ω吊坠贴着皮肤发烫，他想起母亲临终前塞进他手里的金属牌，想起全息投影里那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最后说的话：“如果有一天你能走到这里……”
“旧纪元零号基地。”苏妄转动终端，让所有人看清那行被加密了三十年的文字，“你母亲的研究笔记里提到过，这里是源能与古魔法最初的融合实验场。”她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眼尾的泪痣因兴奋而泛红，“更重要的是——”她忽然顿住，抬眼看向陈洛，“这里存着议会销毁的所有罪证。”
林昭的天枢剑“嗡”地轻鸣。
她正弯腰检查战术靴的磁钉，闻言猛地直起身，肩甲上的润滑油还在往下滴，在地面晕开墨绿的圆斑：“清道夫的机甲群已经包围了控制室外围，我调来的运输舰停在三公里外的废弃停机坪。”她抽出腰间的激光匕首，在掌心转了个花，“十五分钟后能起飞，但必须穿过北域荒漠——那里有议会设置的反导屏障。”
叶清欢的指节抵在太初拳经的青铜封面上。
她不知何时换了身短打，腕间缠着的红绳随着动作晃动，那是武馆老馆主临终前塞给她的：“保护好这门拳。”此刻她将一个刻满符文的青铜匣抱在怀里，匣身纹路泛着淡金：“这是用拳经残页铸的破阵器，旧纪元的防御法阵要是还能用……”她抬头时目光灼灼，“我能破。”
陈洛的目光依次扫过三人。
林昭肩甲上的划痕还在渗血，苏妄发梢沾着前一场战斗的焦黑，叶清欢腕间的红绳被攥得变了形——可她们眼里都燃着同一种光。
他忽然笑了，笑得很轻，像春雪落在初融的溪面：“母亲说过，零号基地的钥匙，藏在最危险的地方。”他摸了摸颈间的吊坠，“现在，我们就是钥匙。”
警报声突然撕裂空气。
林昭的通讯器在战术腰带里疯狂震动，她扫了眼屏幕，脸色骤沉：“议会那边动真格的了。维克多·索尔直接调了暗影清道夫，夜魇那老东西……”她喉间滚过一声低咒，“重伤未愈还亲自下了封口令，要在我们抵达前炸平基地。”
“那就让他们来不及。”陈洛转身走向门口，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后别着的源能手枪——那是父亲当年的配枪，枪柄上的划痕比他的年纪还大。
林昭当先跨出门去，天枢剑在走廊里劈出一道银白的弧光，清道夫的激光弹擦着她的肩甲飞过，在墙上熔出焦黑的洞。
叶清欢跟在陈洛身侧，青铜匣贴在胸口，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
苏妄落在最后，终端已经连上运输舰的导航系统，指尖在虚空划出一连串指令：“航线已避开反导屏障最密集的区域，但荒漠下有旧纪元的地脉源能，运输舰的引擎可能会……”
“到了再说。”陈洛的声音混着外面的爆炸声传来。
他站在停机坪边缘，星轨运输舰的蓝光引擎正在预热，尾焰将地面的碎石吹得乱飞。
林昭已经爬进驾驶舱，天枢武装的护腕扣在操作台上，战舰轰鸣声盖过了清道夫的追击声。
叶清欢第一个跳上舷梯，青铜匣被她用红绳系在腰间。
苏妄跟着登舰，终端还亮着零号基地的坐标，在她掌心投下幽蓝的光。
陈洛最后一个上去，转身时看见三公里外清道夫的机甲群正冲破浓烟，S级源能机甲的推进器喷着赤焰，像一群择人而噬的金属兽。
“起飞！”林昭的声音从驾驶舱传来。
运输舰的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机轮碾过停机坪的裂痕，在地面犁出两道深沟。
陈洛扶住舷窗，看见下方的星环城在视野里缩小，灰区的破楼、圣区的尖塔、源能议会的穹顶依次掠过——他摸了摸颈间的吊坠，那里的温度突然变得滚烫，像在呼应即将抵达的终点。
运输舰冲破云层的瞬间，警报声再次响起。
林昭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后方检测到高能反应！暗影清道夫的追击舰……他们追上来了！”
陈洛望着舷窗外突然出现的黑点，那些黑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大，引擎的红光刺破云层，像一把把悬在头顶的火刀。
他握紧父亲的配枪，转身看向舱内的三个女人——林昭的指节在操作台上泛白，苏妄的终端开始疯狂闪烁，叶清欢的太初拳劲在掌心凝聚成小太阳。
北域荒漠的风卷着沙粒拍打舰身。
陈洛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引擎的轰鸣，像某种古老的战鼓。
他知道，当运输舰冲破最后一层云层，当荒漠的月光洒在零号基地的入口上，所有的秘密、所有的仇恨、所有被埋葬的真相——都将在吞噬系统的银纹里，重见天日。
而此刻，追击舰的激光已经划破天际。
运输舰的金属外壳被激光擦出刺目的火星，剧烈的颠簸让苏妄差点把终端脱手。
她踉跄着撞向舱壁，发尾烧焦的部分簌簌掉落，却在落地前用另一只手死死扣住固定带——终端屏幕上跳动的红点正在逼近，那是追击舰的火控锁定信号。
“左舷引擎功率下降30%！”林昭的声音从驾驶舱传来，还夹杂着警报的蜂鸣声。
她的肩甲撞在操作台上，战术手套在控制键上快速操作，天枢武装的护腕突然泛起幽蓝微光，竟然直接接管了半套导航系统：“他们用了反源能干扰器，常规规避动作失效！”
陈洛被甩到舷窗边，额头撞在冰凉的金属上。
他望着窗外逼近的追击舰，那艘黑紫色的战舰正展开六联装激光炮，炮口的红光像毒蛇的信子般舔过运输舰的侧翼。
父亲的配枪在腰间撞得他生疼，他却突然笑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蛰伏多年的锐利终于得以释放的畅快。
“苏妄，给我最近的敌方指挥官坐标。”他的声音稳得像精密仪器，指尖按在Ω吊坠上。
吊坠的温度透过衬衫灼烧着他的皮肤，吞噬系统的银纹突然在视网膜上浮现，淡蓝色的进度条从58%跳到59%——那是方才擦过的激光里残留的源能碎片。
“07号指挥舱，左后舷第三区！”苏妄的终端发出蜂鸣声，全息投影弹出追击舰的内部结构图：“那是暗影清道夫的战术中枢，有S级源能者镇守！”她推眼镜的手在颤抖，却精准地圈出目标位置：“但防护力场强度是常规的三倍，你——”
“够了。”陈洛打断她，闭眼的瞬间，视网膜上的银纹突然暴涨。
三天前他吞噬的那名E级源能者的记忆涌入脑海：那人擅长“源能重构”，能短暂模拟接触过的源能波动。
而此刻，追击舰指挥官身上的源能波动正透过干扰器的缝隙渗进来，像一团跳动的紫焰。
“林昭，调整角度，给我三秒。”他扯开领口，Ω吊坠的银链在颈间绷成直线。
运输舰突然一个侧翻，林昭的战术靴在地板上碾出焦痕，天枢剑的剑柄被她攥得变了形：“两秒！他们的第二轮齐射要——”
陈洛没等她说完。
他的指尖触到舷窗，源能顺着皮肤渗入金属，整个人像被按下了快进键——视网膜上的银纹开始吞噬那团紫焰，源能重构的刺痛从指尖窜到头顶。
当追击舰的激光炮再次亮起时，他的瞳孔变成了和敌方指挥官一样的紫金色。
“源能·镜像。”他轻声说道。
舷窗外的激光束突然转向。
那道原本要贯穿运输舰驾驶舱的红光，竟调转方向直插追击舰07号指挥舱！
防护力场在接触的瞬间炸开刺目白光，陈洛看见金属碎片像暴雨般飞溅，紫金色的源能光团在爆炸中心闪烁两下，彻底熄灭。
“指挥节点摧毁！”苏妄的终端发出尖锐的提示音，她盯着突然溃散的红点群，眼尾的泪痣因震惊而颤动：“他们的火控系统乱了，现在是——”
“吞噬进度提升至61%。”机械音在陈洛脑海里炸响，银纹进度条上的数字正在跳动。
他踉跄着扶住座椅，额头的血顺着下颌滴在Ω吊坠上，却听见系统继续提示：“检测到S级源能结构，是否激活能力融合？”
“融合。”他几乎是立刻开口。
剧痛从脊椎窜起，像有千万根银针刺破骨髓——但下一秒，某种更锋利的东西涌入他的意识。
他抬起手，指尖凝聚的光刃不再是单纯的源能，而是带着高频震动的嗡鸣声，连空气都被撕开细密的裂痕。
“高频震荡斩击。”陈洛低声笑道，光刃在掌心旋转，“不错。”
“荒漠到了！”林昭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紧张。
运输舰的引擎发出哀鸣声，终于冲破最后一层云层。
陈洛扑到舷窗边，下方是漫无边际的沙海，月光将沙丘镀成银白，而在坐标点正中央，一片区域的沙粒竟在缓缓旋转，像被某种无形的手搅动。
“命运链接……触发。”熟悉的眩晕感袭来，陈洛的视野突然重叠。
他看见一座巨大的地下城市，青铜穹顶刻满古魔法阵，中央悬浮着一颗流转着星芒的核心——核心周围，无数道视线正穿透黑暗，像蛰伏的野兽突然睁开眼睛。
“我们走对了路……但也进入他们的视线了。”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新获得的光刃。
“准备降落！”林昭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运输舰的起落架开始下降，沙粒被气流卷得漫天飞舞。
陈洛望着下方逐渐清晰的坐标点，突然听见金属摩擦般的轰鸣声——不是引擎声，是地面发出的。
他的瞳孔骤然缩小。
方才还平静的沙海中央，正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细沙像被吸入黑洞，顺着裂缝簌簌下落。
叶清欢突然扑过来，太初拳劲在掌心凝聚成金芒：“下面有东西！”
运输舰的起落架触地的瞬间，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陈洛扶住摇晃的座椅，透过舷窗看见裂缝正在疯狂蔓延，像一只无形的巨手正扯开荒漠的“皮肤”——而在裂缝深处，某种暗金色的金属反光，正随着沙粒的坠落，缓缓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