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荆棘王冠
黎明如同灰色的薄纱,透过加厚的窗帘缝隙,渗进死寂的主卧。冷夜凝一夜未眠,坐在窗边,看着天色一点点亮起。她的心如同被掏空,又像是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苏焰那句“更安静的地方”和秦漫漫被捕的画面,在她脑中反复交织。
门外传来规律的脚步声和轻微的响动,是佣人在做最后的准备。转移的时刻,即将到来。
冷夜凝没有动。她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等待着最终的审判。她甚至没有去思考昨夜塞给女儿的那张塑料片会带来什么后果,极度的疲惫和绝望已经让她麻木。
房门被准时打开。进来的不是福伯,也不是女佣,而是林枫。他身后跟着两名面无表情的女保镖。
“冷小姐,车已经准备好了,请。”林枫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不带丝毫情绪。
冷夜凝缓缓站起身,没有看任何人,机械地跟着他们走出房间。走廊里,她看到几个大行李箱已经整齐地摆放在一旁。当她经过儿童房时,房门紧闭,里面静悄悄的。她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尖锐地疼。孩子们怎么样了?他们是否也在恐惧和不安中醒来?
下楼,走出主宅。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庭院里停着三辆黑色的越野车,引擎已经启动,发出低沉的轰鸣。苏焰站在中间那辆车的车门前,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装,身姿挺拔,面容冷峻。他正低头看着手机,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看到冷夜凝出来,他抬眸瞥了她一眼。那眼神深邃难辨,没有胜利者的得意,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绝对的平静和掌控。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拉开了后座车门。
冷夜凝沉默地坐了进去。车内空间宽敞,皮革的气味冰冷而陌生。苏焰随后坐了进来,坐在她旁边,关上车门。无形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在整个车厢。
车队缓缓驶出水岸公馆那扇巨大的铁门。冷夜凝没有回头去看那座囚禁了她数月的华丽牢笼,只是怔怔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城市在晨曦中苏醒,行人匆匆,车流如织,一切都充满了生机,却与她无关。她感觉自己正被带往一个与世隔绝的、更深的孤岛。
车队没有驶向机场,也没有前往市中心,而是朝着郊外驶去。道路两旁的建筑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茂密的树林和起伏的山峦。约莫一个小时后,车队拐下主路,驶入一条幽静私密的林间车道,最终在一扇厚重的、爬满藤蔓的铁艺大门前停下。
大门缓缓滑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掩映在参天古木之中的、风格古朴而宏伟的庄园。不同于水岸公馆的现代奢华,这里更像一个与世隔绝的古老堡垒,灰白色的石墙爬满了常春藤,透着岁月的沧桑和森严的壁垒。
“岚山庄园。”苏焰淡淡地开口,算是解释,“以后你们住这里。”
你们。这个词让冷夜凝的心微微一颤。他指的是她和孩子们?孩子们也来了?
车队在主楼前停下。立刻有穿着复古制服、神色恭敬的佣人上前打开车门。冷夜凝下车,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环境极其幽静,只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偶尔的鸟鸣。空气清新得有些冷冽。这里的安保看起来更加隐蔽但无处不在,她能看到远处巡逻的保镖和隐藏在树丛中的摄像头。
这时,后面车辆的门也打开了。保姆抱着还在揉眼睛的苏梓晴先下了车,冷子轩和冷梓墨也被保镖带了下来。孩子们看到陌生的环境,都有些紧张和茫然。冷子轩下意识地想朝妈妈跑来,却被保镖轻轻拦住。
“带他们去安顿。”苏焰对林枫吩咐道,目光扫过孩子们,在冷梓墨紧绷的小脸上停留了一瞬,但并没有多余的话。
冷夜凝看着孩子们被佣人和保镖带着走向侧翼的一栋小楼,心紧紧揪着。他们还是被隔开了。
苏焰转向冷夜凝:“你住主楼。”他迈步走向那栋气势恢宏却冰冷的主建筑。
冷夜凝跟在他身后,踏入空旷而寂静的大厅。内部装修是厚重的古典风格,高高的穹顶,深色的木质墙面,燃烧着火焰的壁炉,一切都精致奢华,却散发着一种博物馆般的冰冷气息,缺乏生活感。
苏焰直接带着她上了二楼,推开一扇沉重的雕花木门。房间很大,有独立的起居室和卧室,窗外是茂密的森林,景色壮丽却荒凉。装修依旧精致,但比起水岸公馆,这里更像一个高级的牢房。
“这里很安静,不会有人打扰你。”苏焰站在房间中央,背对着她,声音平静无波,“你需要什么,跟佣人说。没有我的允许,不得离开主楼范围。”
他的语气不是在商量,而是在下达最终指令。
冷夜凝沉默着,没有回应。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无边的绿意和远处隐约的山脉轮廓,心中一片冰凉。这里的确更“安静”,安静得让人窒息。
苏焰没有多做停留,很快便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冷夜凝一个人。她环顾着这个新的囚笼,绝望感再次如同潮水般涌来。岚山庄园,这个名字听起来诗意,实则是一座更加坚固的孤岛。
第一天在死寂中度过。佣人按时送来餐食,态度恭敬却疏离。她尝试询问孩子们的情况,得到的只是“小少爷和小小姐一切都好”的标准回答。她甚至无法确定孩子们是否就在旁边的副楼里。
傍晚,她坐在起居室的壁炉前,看着跳动的火焰发呆。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很轻,然后是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进。”冷夜凝以为是佣人。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是苏梓晴!小丫头抱着她的兔子玩偶,眨巴着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她:“妈咪……”
冷夜凝的心瞬间软了一下,立刻起身:“晴晴!你怎么来了?”她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抱住女儿。
“静婉姑姑……带晴晴来的。”苏梓晴小声说,指了指门外。
冷夜凝抬头,看到苏静婉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温和却有些勉强的笑容。“堂嫂,”她轻声说,“我带晴晴过来看看您。这孩子……一直吵着要妈妈。”
冷夜凝紧紧抱着女儿,心中五味杂陈。她看向苏静婉,试图从她眼中读出些什么。苏静婉的眼神有些闪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和无奈。
“谢谢您,静婉。”冷夜凝低声道谢。
“应该的。”苏静婉笑了笑,“你们聊一会儿,我就在外面。”她体贴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但没有关严。
冷夜凝抱着女儿坐到沙发上,仔细检查着她:“晴晴,在这里习惯吗?哥哥们呢?”
苏梓晴摇摇头:“哥哥在另一边……晴晴想和妈咪一起睡……”她说着,小嘴一瘪,又要哭出来。
冷夜凝心疼地亲了亲她的额头:“乖,晴晴是勇敢的小公主对不对?要听话……”她一边安抚女儿,一边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兔子玩偶。那个秘密的口袋依旧完好,塑料片应该还在里面。这让她稍微安心了一点。
母女俩依偎着说了会儿话, mostly是冷夜凝在安抚女儿。大约十几分钟后,门外传来苏静婉轻轻的咳嗽声。
冷夜凝知道时间到了。她亲了亲女儿的脸蛋,柔声说:“晴晴乖,跟静婉姑姑回去吧,要听阿姨的话。”
苏梓晴虽然不舍,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紧紧抱着兔子玩偶。
苏静婉推门进来,牵起苏梓晴的手:“晴晴,我们该回去了,不然爸爸知道了会不高兴的。”她的话像是随口一说,却让冷夜凝心中一凛。这是提醒吗?
看着女儿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冷夜凝靠在门框上,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苏静婉似乎仍在暗中提供着有限的帮助,这束微光虽然微弱,却让她在绝境中感到一丝暖意和……希望。这次短暂的母女相见,像是苦涩中的一粒糖,暂时缓解了撕心裂肺的思念之苦。
然而,她也清楚地知道,这丝甜的背后,是苏焰依旧绝对的掌控。岚山庄园的囚禁,才刚刚开始。未来的日子,注定依旧漫长而艰难。但至少,她知道了孩子们就在不远处,而苏静婉,或许是她在这座孤岛上唯一的、微弱的联络点。
夜色笼罩了岚山,庄园里寂静无声,只有山风穿过树林,发出如同叹息般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