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重逢之火 · 宿命交织
水岸公馆的夜晚,再次被一种不同寻常的喧嚣打破。并非家宴那日的剑拔弩张,而是一种更加精致、更加疏离的浮华。
一场小型的、但规格极高的晚宴正在举行。受邀者寥寥,却都是本市乃至全国财经、科技领域的顶尖人物,以及几家与苏氏关系密切的权威媒体主编。水晶吊灯的光芒流淌在光洁的餐具上,悠扬的弦乐四重奏在角落低回,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香水、雪茄和香槟的气息。
这是苏焰主导的“交易”的第一步——公开。
冷夜凝穿着一身苏焰指定的、由顶级设计师连夜赶制的星空蓝曳地长裙,站在二楼的弧形楼梯顶端。裙身缀满细碎的钻石,在灯光下如同将银河披在了身上,极尽奢华,却也沉重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的长发被精心挽起,露出纤长优美的脖颈,脸上化着无可挑剔的妆容,掩盖了所有的疲惫与不愿。她看起来光彩照人,如同真正的女主人,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身华服之下,是怎样一颗冰冷而僵硬的心。
她的左右两边,分别站着冷梓墨和冷子轩。两个小家伙也被换上了量身定制的小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像两个精致却有些不知所措的瓷娃娃。冷梓墨小脸紧绷,努力维持着镇定;冷子轩则不安地扭动着,显然很不习惯这身束缚。苏梓晴被保姆抱着,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穿着蓬蓬的公主裙,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楼下陌生的人群。
苏焰就站在她身侧一步之遥的地方。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身姿挺拔,气场强大。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冷夜凝身上,那目光深沉,带着审视,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他向她伸出手臂,动作优雅,却是一个无声的命令。
冷夜凝的指尖冰凉。她看着楼下那些投射过来的、或好奇、或探究、或带着隐秘轻蔑的目光,只觉得每一道都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她知道,只要她挽上苏焰的手臂,走下这个楼梯,她就将彻底被贴上“苏焰女人”的标签,落入一个更加广阔、也更加无法挣脱的公开囚笼。
她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和冷静。为了孩子,这是暂时的妥协,是策略。她不断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然后,缓缓地,将自己冰凉的手,搭在了苏焰温热的手臂上。
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一种陌生又熟悉的电流感,顺着接触点蔓延开。
苏焰的手臂沉稳有力,他带着她,如同带领着最珍贵的战利品,一步步走下楼梯。三个孩子跟在后面,由保姆和福伯照看着。
他们的出现,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音乐似乎都停顿了半拍,所有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只剩下闪烁的灯光和无数道聚焦的视线。
苏焰带着冷夜凝,从容地步入宴会厅中心。他脸上带着惯常的、疏离而礼貌的微笑,向几位重要的宾客点头致意,但那份掌控全局的气势,却让所有人都不敢轻易上前打扰。
他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全场,原本还有些细微声响的宴会厅,彻底安静下来。连乐队都停止了演奏。
苏焰举起手中的香槟杯,声音通过微型的扩音设备,清晰而沉稳地传遍每个角落:“感谢各位今晚莅临。借此机会,向诸位正式介绍。”他微微侧身,目光落在身侧的冷夜凝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意味,“这位是冷夜凝小姐,我三个孩子的母亲。”
他没有用任何暧昧的词汇,直接点明了最核心的关系——“孩子的母亲”。
话音落下,全场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低声惊呼和窃窃私语!虽然早有风声,但由苏焰亲口在如此正式的场合确认,其震撼力依旧惊人!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冷夜凝身上,审视、猜测、羡慕、嫉妒……复杂难言。
冷夜凝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但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迎向那些目光,脸上维持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得体的微笑。她知道,此刻任何一丝退缩或失态,都会成为明天的头条笑话。
苏焰的目光继而转向孩子们,语气中难得地带上了一丝可以称之为“温和”的语调:“这是我的三个孩子,冷梓墨,冷子轩,苏梓晴。”
孩子们的名字被清晰地报出,尤其是“苏梓晴”那个姓氏,再次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这意味着苏家已经完全承认了这三个孩子的身份!
记者区的闪光灯开始疯狂闪烁,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刻。
冷夜凝站在苏焰身边,感受着他手臂传来的温度和力量,也感受着四面八方涌来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压力。她就像一件被展示的商品,所有的隐私和尊严都被剥开,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这种公开的“认证”,比私下的胁迫更让她感到屈辱。
苏焰简单地介绍完后,便不再多言,示意乐队继续演奏,宴会恢复进行。但他和冷夜凝,以及三个孩子,已然成为了全场绝对的中心。不断有人上前敬酒、攀谈,言语间充满了恭维和试探。
苏焰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偶尔会将话题引向冷夜凝,但她只是用最简洁、最得体的方式回应,多一个字都不愿说。她的表现,落在一些人眼里,成了“宠辱不惊”的大家风范,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不过是绝望下的麻木。
晚宴进行到一半,冷夜凝以需要照顾孩子为由,得以暂时脱身,带着孩子们回到了二楼的休息室。
一关上房门,隔绝了楼下虚伪的喧嚣,冷夜凝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毯上。华丽的礼服裙摆铺散开来,如同凋零的花瓣。
“妈咪!”三个孩子立刻围了上来。冷子轩最先扯掉了脖子上的小领结,大口喘气:“闷死我啦!”冷梓墨也默默解开了西装的扣子,小脸上带着疲惫。苏梓晴则扑进妈妈怀里,寻求安慰。
冷夜凝将孩子们紧紧搂住,汲取着他们身上纯净的温暖,才感觉自己一点点从那种冰冷的窒息感中活过来。
“妈咪,为什么我们要见那么多不认识的人?”冷梓墨仰头问,小眉头皱着。
冷夜凝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这成人世界的复杂与不堪。她只能摸摸儿子的头,轻声说:“因为……这是爸爸希望我们做的。”
“爸爸”这个称呼,她现在说起来,依然觉得无比拗口和讽刺。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苏焰走了进来。他已经脱掉了礼服外套,领带也松开了,少了几分正式,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但那份迫人的气场依旧存在。
孩子们看到他,反应各异。冷子轩下意识地往妈妈身后缩了缩,冷梓墨则站直了小身子,带着戒备看着他。只有苏梓晴,似乎还记得昨晚打雷时父亲的安抚,小声叫了一句:“爸爸。”
苏焰的目光扫过坐在地上的冷夜凝和她凌乱的裙摆,最后落在孩子们身上。他没有说话,而是走到沙发边坐下,然后对冷梓墨招了招手。
冷梓墨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妈妈,最终还是慢慢走了过去。
苏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看起来十分精巧的、类似魔方的金属智力玩具,递给他:“试试看。”
冷梓墨的眼睛亮了一下,接过玩具,低头研究起来。
苏焰又看向躲在冷夜凝身后的冷子轩,语气平淡:“过来。”
冷子轩瘪着嘴,不肯动。
苏焰也不强求,只是对冷夜凝说:“明天,会有记者来家里做专访。你准备一下。”
冷夜凝的心猛地一沉!晚宴还不够,还要专访?他是要把这场“秀”做足,彻底将她和孩子绑在苏家的战车上吗?
她抬起头,看向苏焰,眼底是无法掩饰的抗拒和愤怒。
苏焰迎上她的目光,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平静:“这是交易的一部分。记住你的承诺。”
说完,他不再看她,目光重新落回正在专注玩玩具的冷梓墨身上,仿佛刚才只是下达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通知。
冷夜凝看着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看着大儿子在他身边渐渐放松的神情,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这个公开的囚笼,比她想象的,还要坚固,还要令人绝望。而苏焰,正用他的方式,一寸寸地,收紧着牢笼的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