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节路是新加坡的购物天堂，即使到了深夜，依然霓虹闪烁，人流如织。索美塞商场就坐落在乌节路的核心地段，四层楼的购物中心里汇聚了各大奢侈品牌，玻璃幕墙反射着城市的灯火，看起来和任何一座现代化商场没什么不同。
但在地下，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林九和苏晴通过商场后勤通道的消防楼梯往下走，越往下，空气中的阴冷气息就越浓。楼梯间的灯光是惨白色的，照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他们下到地下三层时，面前出现了一扇厚重的铁门，门牌上写着“设备间，闲人免入”。
“就是这里。”林九对照笔记本上的示意图，“陈文彬说材料库就在设备间后面，但入口有机关。”
他走到铁门前，仔细观察。门是普通的防盗门，锁眼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但林九开了天眼后，能看到门板上密密麻麻布满了肉眼看不见的符文——那是“迷魂阵”的变种，普通人就算有钥匙打开门，也会在进门的瞬间被阵法影响，产生幻觉，最后昏睡过去。
“让开。”苏晴上前一步。
她额头的金色纹路微微发亮，双手在胸前结了一个复杂的手印。随着手印的完成，那些符文开始像遇到热水的冰块一样融化、消散。几秒钟后，整扇门上的阵法被彻底破除。
“湘西赶尸人的‘破法印’。”苏晴解释道，“井中仙的记忆碎片里有。专门破解各种封印和阵法。”
林九点点头，从背包里掏出一根细铁丝——这是王胖子临走前塞给他的“万能开锁工具”，据说是从一个老贼那里学来的手艺。他把铁丝伸进锁眼，轻轻拨动几下，锁芯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门开了。
一股混合着草药、金属和某种腥甜气味的怪风从门后涌出。林九打开强光手电，光束照进去，看到的景象让两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仓库。
而是一个占地至少五百平米的巨大地下空间，挑高超过六米。整个空间被划分成几个区域：左边是一排排的药柜，每个抽屉上都贴着标签，写着“百年尸油”、“怨童骨粉”、“黑狗心尖血”之类的名称；右边是工作台，上面摆满了各种炼器工具——坩埚、铜炉、刻刀、符笔；中间则是一列列的铁架子，架子上整齐摆放着成百上千个玻璃罐，罐子里泡着各种人体器官：心脏、眼睛、手指……甚至还有完整的婴儿胚胎。
最骇人的是空间尽头。
那里立着七个人形的玻璃培养舱，像科幻电影里的场景。每个培养舱里都泡着一具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尸体都保持着死前的表情：或痛苦、或惊恐、或麻木。培养舱连接着复杂的管道系统，管道里流淌着暗红色的液体，不断注入尸体体内。
“他们在用活人炼尸……”苏晴的声音在颤抖。
“不完全是活人。”林九走到最近的一个培养舱前，仔细看着里面的尸体，“这些人已经死了，但魂魄被强行锁在身体里。暗金会用药物和符咒维持尸身不腐，同时用阴气滋养，慢慢把他们炼成‘活尸’。这样炼出来的尸傀，比普通尸傀更强大，而且保留部分生前的记忆和智慧。”
他指向培养舱旁边的一块显示屏。屏幕上显示着一串数据：心跳0，脑波活动微弱但存在，体温15摄氏度，阴气浓度87%……
“他们在模拟生命体征。”林九脸色凝重，“这是邪术和科技的结合。暗金会比我们想象的更先进。”
苏晴突然捂住额头，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这里有……很多哭声。那些被锁在尸体里的魂魄，它们在哭，在求救……”
“能定位到陈文彬说的‘材料库’吗？”林九问，“笔记本上提到，噬魂刀的炼制记录在材料库最里面的保险柜里。”
苏晴闭上眼睛，感应了几秒，然后指向右侧的工作台后方：“那边。有一个隐藏的房间，门在书架后面。”
两人绕过工作台，果然发现一整面墙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线装古籍和现代档案夹，但林九注意到，书架第三排从左数第七本书的位置有些奇怪——那本书的书脊颜色比旁边的浅一些，像是经常被移动。
他伸手去抽那本书，果然抽不动。用力一按，书脊凹陷进去，紧接着整面书架发出“咔咔”的机械转动声，向侧面滑开，露出后面的暗门。
暗门是钢制的，需要密码。林九想起笔记本上的一行注释：“密码为陈永年生辰八字倒序，每位数减三。”
陈永年的生辰八字，笔记本里有记载：庚子年三月初七亥时。换算成数字是1940年3月7日21时。
林九快速心算：，倒序是，每位减三，得到。
他在密码盘上输入这串数字。
“滴”的一声，绿灯亮起，门开了。
暗室不大，约二十平米。里面没有那些骇人的尸体和器官，而是像一个正规的档案室：一排排的铁皮柜，柜门上贴着分类标签。房间中央有一张书桌，桌上放着一台老式的台式电脑，还有一个打开的笔记本。
林九走到书桌前，翻开笔记本。里面是手写的记录，字迹工整，用的是繁体中文：
“噬魂刀炼制日志——记录人：陈永年
第一把刀（对应天枢位）：炼制于1998年7月，主材料为泰国降头师巴颂之颅骨。巴颂魂魄被剥离，炼入刀中，赋予‘破财’属性。此刀完成后，泰国当年金融危机加重，证实属性有效。
第二把刀（对应天璇位）：炼制于2001年3月，主材料为印尼爪哇巫王之脊椎。巫王魂魄赋予‘招灾’属性。此刀完成后，印尼次年海啸死亡人数增加三成。
第三把刀（对应天玑位）：炼制于2004年9月，主材料为马来西亚云顶赌场大亨林天福之心脏。林魂魄赋予‘迷幻’属性。此刀完成后，云顶赌场当年盈利翻倍，但赌客自杀率上升五倍。
……”
林九一页页翻下去，越看心越沉。
七把噬魂刀，对应七星方位，每一把都是用活人——而且是玄门高手或有特殊命格的人——作为主材料炼制而成。每一把刀都带有不同的负面属性，能影响一个地区的气运。而第七把刀，也就是镇海刀对应的“瑶光位”，记载只有一行：
“第七把刀（对应瑶光位）：待炼制。主材料需为赊刀人传人之魂魄，辅以镇海刀刀魂。此刀若成，可统御前六刀，七星合一，噬运大阵方可圆满。”
“他们要的不是镇海刀本身。”苏晴看着记录，声音发颤，“他们要的是用你的魂魄，把镇海刀炼成第七把噬魂刀！”
林九合上笔记本，打开电脑。电脑没有密码，桌面上只有一个文件夹，名字是“怨念侵蚀解法”。
他点开文件夹，里面有三份文档。
第一份是学术论文格式，标题是《论怨念侵蚀的病理机制及逆转可能性》。作者署名是“dr. chen”，也就是陈永年自己。论文详细分析了怨念侵蚀的原理：每破坏一件魂器，破坏者就会被魂器中封存的怨念侵入身体。这些怨念会逐渐腐蚀魂魄，改变心性，最终将人变成只知杀戮的“怨傀”。
而逆转的方法，论文里提到了三种：
1. 佛门高僧以毕生修为施法净化——但需要至少三位修成“金身”的高僧同时出手，且成功率不足三成。
2. 道家‘斩三尸’秘法——斩去恶念、执念、妄念，但此法失传已久，且施术者需达到“炼神还虚”境界，当今玄门无人能做到。
3. 服用‘千年尸丹’——尸丹是僵尸修炼千年后体内结成的内丹，至阴至寒，能吸收怨念。但千年僵尸本身已是妖王级别的存在，极难获取，且服用尸丹有被反噬成僵尸的风险。
第二份文档是一张地图，标注了全球可能存在的千年僵尸位置：中国湘西、缅甸深山、西伯利亚冻土、埃及金字塔……总共有七个地点，每个地点都有详细的地理坐标和危险等级评估。
第三份文档是一份实验报告，记录了暗金会尝试人工培育“伪尸丹”的过程。他们用九十九具横死之人的尸体，在极阴之地布阵，试图模拟僵尸修炼的环境。但实验失败了九次，最后一次勉强炼出了一颗“百年尸丹”，只能暂时压制怨念，无法根除。
“看来陈永年自己也在研究解决怨念侵蚀的办法。”林九关掉文档，“但他明显没有成功。”
苏晴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红点：“湘西……那是我老家。爷爷说过，湘西深山里确实有千年僵尸的传说，但没人见过真的。”
“因为见过的人都死了。”林九说。
他站起身，开始在档案柜里翻找。既然这里是材料库，说不定会有现成的尸丹，或者至少有些能暂时压制怨念的东西。
翻到第三个柜子时，他找到了一个冷藏箱。打开后，里面是十几个小玻璃瓶，瓶身上贴着标签：“怨念抑制剂-实验型3号”、“阴气中和剂-7天剂量”、“魂魄稳定液”……
林九拿起一瓶“怨念抑制剂”，看了看说明书。上面写着：口服，每次一毫升，可暂时压制怨念侵蚀十二小时。副作用：头晕、恶心、幻觉，长期使用可能导致魂魄不稳。
“聊胜于无。”他收了几瓶进背包。
就在这时，暗室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至少有七八个，脚步声很重，明显是成年男性。而且他们走得很急，直奔暗室而来。
“被发现了。”林九快速扫视暗室，“找找有没有其他出口。”
苏晴在墙上摸索，但四面都是实心墙，唯一的门就是他们进来的那扇。
脚步声已经到了暗室门口。
林九握紧镇海刀，将苏晴护在身后。门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是暗金会的人。
是郑七和王胖子。
两人浑身是血，衣服破烂不堪，脸上还有新鲜的伤痕。郑七的左臂不自然地下垂，显然是脱臼或骨折了。王胖子更惨，额头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顺着脸颊往下淌。
“九哥！”王胖子看见林九，差点哭出来，“我们……我们差点死在曼谷！”
林九赶紧扶住他们：“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应该在曼谷破坏魂器吗？”
“是陷阱！”郑七靠在墙上，大口喘气，“玉佛寺下面的魂器是真的，但暗金会在那里布了‘万鬼噬魂阵’。我们刚找到魂器，阵法就启动了，上百个恶鬼围攻我们。要不是胖子机灵，用你给的破煞丹炸出一条路，我们根本逃不出来。”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后怕：“而且……暗金会派去守阵的人，是巴颂的徒弟。就是三十年前杀我妻儿的那个降头师的传人。他认出了我，一路追杀我们到机场。我们是混在旅行团里才逃上飞机的。”
林九检查他们的伤势。郑七的左手骨折，肋骨也断了两根。王胖子除了头上的伤，内脏也有震伤，说话时嘴角还在渗血。
“青松道长呢？”林九问。
“不知道。”郑七摇头，“我们从曼谷逃出来时，试着联系过他，但没接通。可能……也出事了。”
就在这时，暗室里的电脑突然自动开机了。
屏幕上跳出一个视频通话窗口，窗口里是一张熟悉的脸——陈永年。
他穿着睡袍，坐在一张红木书桌后，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看起来气定神闲。
“晚上好，各位。”陈永年对着摄像头举了举杯，“欢迎来到我的材料库。怎么样，找到你们想要的东西了吗？”
林九把郑七和王胖子挡在身后，冷冷地看着屏幕：“陈永年。”
“是我。”陈永年喝了口酒，“林九，我不得不佩服你。植物园的魂器，我本来以为至少能困住你三天，没想到你一夜就解决了。不愧是我师兄看中的传人。”
“师兄？”林九一愣。
“哦，我没说过吗？”陈永年笑了，“你师父林正风，是我师兄。我们都是上一代赊刀人的弟子。只不过他选择了守正辟邪，我选择了……另一条路。”
林九如遭雷击。
老头子从来没提过他有个师弟，更没说过这个师弟是暗金会的会长！
“很惊讶？”陈永年放下酒杯，“师兄他一直这样，总觉得自己是对的，别人都是错的。当年师父把《赊刀秘典》传给他，把《噬魂刀谱》传给我，就是希望我们各走一路，看看哪条路才是赊刀人一脉的未来。结果呢？他守着那些陈规旧矩，一事无成。而我，建立了暗金会，掌控半个东南亚的玄门势力。”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现在，该做个了断了。林九，把你找到的尸丹和抑制剂留下，我可以放你和你的朋友离开新加坡。否则……”
陈永年打了个响指。
暗室的四面墙壁突然变得透明——不，是变成了显示屏，显示着外面的情况。
只见材料库里，那七个培养舱的玻璃盖同时打开，里面的七具尸体缓缓坐了起来。它们的眼睛睁开，瞳孔是浑浊的白色，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声。更可怕的是，这些尸体身上开始浮现出黑色的符文，符文像活物一样在皮肤下游走。
“这是‘七煞尸阵’。”陈永年的声音从音箱里传来，“用七具炼了十年的活尸布成，每一具都有不亚于井中仙的实力。林九，你虽然有了镇海刀，但怨念侵蚀已经到手臂了吧？再动用真气，怨念会直接攻心。到时候，不用我动手，你自己就会变成怨傀。”
他说的是实话。
林九能感觉到，右手的黑线已经蔓延到了肩膀，皮肤下的红色纹路像蛛网一样覆盖了整个右臂。每次心跳，都有一股阴冷的力量顺着血管往心脏钻。
“你想怎么样？”林九问。
“很简单。”陈永年说，“把镇海刀和《赊刀秘典》交出来，我帮你解除怨念侵蚀，还可以让你接替你师父的位置，成为暗金会的第八位元老。我们可以一起建立新世界，何必打打杀杀？”
“如果我说不呢？”
“那你们今晚都会死在这里。”陈永年的声音冷了下来，“包括你身后的那个湘西姑娘。她的魂魄很特别，正好可以炼成第八把噬魂刀的材料。”
郑七突然开口：“陈永年，你还记得巴颂吗？”
屏幕里的陈永年挑了挑眉：“记得，那个泰国降头师。怎么？”
“他杀了我妻子和儿子。”郑七的声音很平静，但平静下是滔天的杀意，“你说你是林九师父的师弟，那你应该知道，三十年前林正风为什么要杀巴颂。”
陈永年沉默了几秒，然后笑了：“原来是你。郑七，鬼道赊刀人的传人。我听说过你的事，很遗憾，但巴颂只是执行命令。真正下令杀你妻儿的，是你师父。”
“什么？！”郑七猛地抬头。
“你不知道？”陈永年故作惊讶，“也对，师兄那人一向喜欢把真相藏在心里。那我就告诉你——当年你师父发现你偷偷修炼鬼道功法，走火入魔，每月十五需要饮血才能保持神智。他怕你彻底堕入魔道，又狠不下心清理门户，所以就设计让暗金会杀了你妻儿，想用这个刺激你回头。可惜啊，你不但没回头，反而恨上了暗金会，追查了我们三十年。”
郑七的身体开始颤抖，眼睛里的暗红色重新浮现：“你……你说谎……”
“我何必说谎？”陈永年耸肩，“你可以问问林九，他师父是不是那种为了‘大义’可以牺牲无辜的人。当年他为了阻止我炼制第一把噬魂刀，亲手杀了七个被选作材料的玄门同道——美其名曰‘让他们解脱’。你看，这就是你尊敬的师父，一个伪君子。”
林九握住郑七的肩膀：“别信他。他在挑拨离间。”
但郑七眼中的血红色越来越浓，显然陈永年的话击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疑点——为什么当年暗金会偏偏选中他的妻儿？为什么他追查了三十年，每次快要找到线索时，总会遇到各种阻碍？
“看来需要加把火。”陈永年又打了个响指。
暗室的墙壁恢复原状，但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那七具活尸已经围了过来。
“给你们五分钟考虑。”陈永年的声音从天花板的音箱里传来，“交出镇海刀和秘典，或者死。计时开始。”
屏幕上出现一个倒计时：4:59，4:58……
林九看向郑七，发现郑七的状态很不对劲。他低着头，身体不断颤抖，周身开始冒出黑色的雾气——那是鬼道功法失控的征兆。
“郑七！”林九抓住他的手腕，将一股真气输进去，“冷静！他在骗你！”
“可他说得对……”郑七抬起头，眼中已经完全被血色覆盖，“师父他……当年确实说过，如果我发现真相，可能会承受不住……原来真相是这个……原来是我害死了阿月和小宝……”
他的声音开始变得嘶哑，皮肤下浮现出黑色的纹路——那是鬼道功法彻底暴走的前兆。
王胖子急得团团转：“九哥！现在怎么办？！”
林九快速思考。
硬拼不行，七具活尸加一个暴走的郑七，他们毫无胜算。交出镇海刀更不可能，那等于把整个南洋拱手送给暗金会。
只能……
他的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陈永年还在悠闲地喝酒，显然认为胜券在握。
“苏晴，”林九低声道，“你能用魂魄感应，找到这个视频信号的来源吗？”
苏晴一愣，随即明白了林九的意思。她闭上眼睛，额头金色纹路亮起，开始感应整个地下空间的能量流动。
几秒钟后，她指向一个方向：“在那边！西北角，有一个隐藏的监控室。信号是从那里发出的，而且……那里有活人的气息，不止一个！”
“好。”林九从背包里掏出两瓶“怨念抑制剂”，自己喝了一瓶，递给郑七一瓶，“喝下去，能暂时压制你的功法暴走。胖子，你照顾郑七。苏晴，跟我来。”
“你要干什么？”王胖子问。
“擒贼先擒王。”林九握紧镇海刀，“既然陈永年敢在这里监控我们，说明他本人或者至少一个分身就在附近。我们杀进监控室，抓住他，逼他解除七煞尸阵。”
“可那些活尸……”
“交给我。”林九看向暗室的门，“苏晴，等会儿我一开门，你就用魂爆术暂时震住它们。我们有三秒时间冲出去，直奔监控室。明白吗？”
苏晴重重点头。
林九走到门边，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拉开门。
七具活尸就站在门外，距离不到两米。它们闻到活人气息，同时发出嘶吼，伸出利爪扑来。
“就是现在！”
苏晴双手结印，额头金色纹路大亮：“爆！”
无形的冲击波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七具活尸的动作同时一滞，眼中露出迷茫的神色——魂爆术对没有完整魂魄的活尸效果有限，但足以让它们失神几秒。
林九抓住这个机会，一把拉住苏晴，从活尸之间的缝隙冲了出去。
他们沿着苏晴感应的方向狂奔。身后传来活尸的咆哮和追赶的脚步声，但林九没有回头。
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前方出现一扇不起眼的铁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但林九能感觉到，门后有强烈的能量波动，还有至少三个人的呼吸声。
“就是这里！”他一脚踹开门。
门后是一个十几平米的监控室，墙上挂着几十个显示屏，显示着材料库的各个角落。三个穿白大褂的技术人员惊慌地转过头，而坐在中央椅子上的人……
正是陈永年。
不，不是本人。
是一个和陈永年长得一模一样，但年轻很多的人——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左右。他穿着黑色的中山装，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正似笑非笑地看着破门而入的林九。
“分身？”林九皱眉。
“聪明。”年轻版的陈永年站起身，“这是我用‘克隆术’培育的分身，拥有我三成的修为和全部记忆。怎么样，比你想象的要年轻吧？毕竟，我本体已经八十多岁了。”
他摇了摇折扇：“不过就算只有三成功力，对付现在的你，绰绰有余。”
林九没有废话，直接挥刀。
镇海刀斩出一道金色的刀光，刀光所过之处，空气都发出撕裂的声音。但陈永年分身只是轻轻一挥扇子，刀光就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消散于无形。
“怨念侵蚀已经到肩膀了吧？”陈永年分身微笑，“你现在每用一次镇海刀，怨念就会深入一分。我建议你省省力气，等怨念攻心，变成怨傀，我还能多一个强大的手下。”
林九咬着牙，再次挥刀。这次他用了七成功力，刀光比刚才强了一倍。
陈永年分身的表情终于认真了一些。他收起折扇，双手结印，面前浮现出一个黑色的漩涡。刀光斩入漩涡，像泥牛入海，消失不见。
“没用的。”陈永年分身摇头，“你的刀法确实得了师兄真传，但你的修为太浅，根本发挥不出镇海刀的真正威力。而且……”
他突然出现在林九面前，一掌拍在林九胸口。
林九像被卡车撞了一样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墙上，喷出一口鲜血。胸口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至少断了三根肋骨。
“林九！”苏晴想要冲过来，但被陈永年分身一挥手，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禁锢在原地。
“小姑娘，别急。”陈永年分身走到林九面前，俯视着他，“等我把他的魂魄抽出来，炼成噬魂刀，就轮到你了。湘西赶尸人的纯血魂魄，可是千年难遇的好材料。”
他伸出手，五指成爪，抓向林九的天灵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九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陈永年分身皱眉。
“我笑你太自信。”林九咳嗽着，又吐出一口血，“你以为我真的是来杀你的？”
“不然呢？”
“我是来……”林九眼中闪过一丝金芒，“定位你的。”
话音未落，他胸口的阴阳护心玉突然炸裂。
不是破碎，而是释放出一股庞大的能量。能量在空中形成一个太极图案，图案旋转着，散发出柔和但无法抗拒的力量。
陈永年分身脸色大变：“这是……龙虎山的‘太极封魔印’？！你怎么会有……”
他的话没说完。
太极图案化作无数金色的锁链，将他牢牢捆住。锁链上刻满了细密的符文，每一个符文都在发光，压制着他体内的力量。
“沈兰心给我的玉佩，是龙虎山天师亲手炼制的。”林九艰难地站起身，“她说能挡一次致命攻击——没错，但它真正的作用，是在佩戴者生命垂危时，自动释放封魔印，困住敌人。”
他擦掉嘴角的血：“现在，该我了。”
林九举起镇海刀，刀身上的金光前所未有的强烈。那金光中，隐约能看到海浪的虚影，听到涛声的咆哮。
“这一刀，是为我师父。”
一刀斩下。
不是斩向陈永年分身，而是斩向他与本体之间的“联系”。
刀光过处，虚空被斩开一道裂缝。裂缝里传来陈永年本体凄厉的惨叫——分身被毁，本体也会受到反噬。
年轻版陈永年的身体开始崩解，像沙子一样从脚到头逐渐消散。在完全消失前，他死死盯着林九：“你……你毁了分身，但怨念已经到你心脏了……你活不过三天……”
“三天足够了。”林九平静地说，“足够我找到你，杀了你。”
陈永年分身彻底消失。
太极锁链也随之消散。
苏晴身上的禁锢解除，她冲过来扶住林九：“你怎么样？”
林九又吐出一口血，这次的血是黑色的，里面还有细小的黑色颗粒——那是怨念侵蚀到内脏的征兆。
“没事。”他强撑着，“先离开这里。七煞尸阵失去控制，那些活尸会暴走，这里很快会变成地狱。”
两人冲出监控室。果然，材料库里的七具活尸正在无差别地攻击一切活物，那三个技术人员已经成了碎片。郑七和王胖子在角落里苦苦支撑，郑七的鬼道功法已经彻底暴走，但奇怪的是，他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没有攻击王胖子。
“走这边！”林九指向一个应急出口。
四人冲出材料库，沿着消防通道往上跑。身后传来活尸的咆哮和东西被砸碎的声音，整栋商场开始震动。
当他们终于冲出商场，来到乌节路的街道上时，身后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索美塞商场的地下三层，塌了。
警笛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消防车、警车、救护车的灯光将乌节路染成红蓝交替的颜色。行人们惊慌失措地奔跑，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九四人混在人群中，迅速离开现场。
在一个僻静的巷子里，林九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大口喘气。他拉开衣领，看到胸口处，黑色的纹路已经蔓延到了心脏位置，像一张蛛网，将心脏紧紧包裹。
怨念侵蚀，只剩最后一步。
“九哥！”王胖子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我们现在怎么办？去医院吗？”
“医院没用。”郑七突然开口。
他已经恢复了神智，眼中的血色退去，但脸色苍白得像纸。他走到林九面前，蹲下身，检查林九胸口的黑纹。
“怨念已经入心，普通方法解不了了。”郑七的声音很平静，“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苏晴问。
郑七抬起头，看向林九：“去湘西，找千年僵尸，取尸丹。我陪你去。”
林九看着他：“你不恨我了？不恨我师父了？”
“恨。”郑七坦然道，“但我更恨暗金会，更恨陈永年。而且……”
他顿了顿：“如果陈永年说的是真的，那我也欠你师父一条命——是他让我活了下来，虽然活得很痛苦。所以，在找陈永年报仇之前，我不能让你死。”
林九笑了，虽然笑得很难看：“好。那我们就去湘西。”
他看向东方，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他的生命，只剩下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