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星君?”
厉惊寒心神剧震,凝视着那尊半跪于幽冥河滩、胸膛空洞、却依旧散发着不屈战意的金属巨像,或者说,是这巨像内那团明灭不定的暗金星魂。初代七曜星君之名,即便在星枢内部也近乎传说,是创世之初便追随初代星主,立下赫赫战功,最终大多陨落于上古神战的伟大存在。摇光星君,正是其中之一,相传其执掌“破军”之力,主征伐,战功最着,亦是最早陨落的星君之一。
“正……是……吾名……”那金属巨像(或者说其中的星魂)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无尽的沧桑与疲惫,但那股属于星君的威严却并未因岁月的磨蚀与躯体的残破而彻底消散。“汝……身负星枢道韵……却又缠绕‘守墓’死寂……更兼一丝……令吾厌恶的‘蚀灵’污秽……复杂的后来者……”
它空洞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审视着厉惊寒的本质。“回答……吾……战争……可曾终结?吾主……安否?”
厉惊寒压下心中的波澜,略一沉吟,如实回应:“晚辈厉惊寒,确与星枢有缘,得掌星使墨辰指引。至于外界战争……上古神战早已终结,但新的劫难——‘噬界之暗’与其爪牙‘影子’已然复苏,纪元之劫或将再临。初代星主……早已不知所踪,星枢由后世继承者维系,如今内部亦生分裂,有名为玄玑者,掌隐星阁,勾结外敌,背离初衷。”
她言简意赅,将所知概况道出。
金属巨像……或者说摇光星君的残魂沉默了。那两点暗金的光芒剧烈地闪烁了几下,显示出其心绪的剧烈波动。悲怆、愤怒、释然、以及一丝深沉的无奈,种种情绪交织,透过那断断续续的意念传递出来。
“劫数……循环……果然……未曾终结……”
“玄玑……隐星阁……嘿……后世……果然……走上了那条……歧路……”
“吾主……终究……还是选择了……那条最艰难的路么……”
它的声音越发低沉,仿佛耗尽了力气。良久,才再次“看”向厉惊寒:“后来者……汝来此幽冥绝地……为何?”
厉惊寒心中念头飞转,眼前是一位陨落万古的初代星君残魂,虽力量百不存一,但其见识与可能掌握的信息,或许至关重要。她不再隐瞒:“为寻‘死之钥’线索,亦为探查百鬼夜行楼与隐星阁在此地的勾结,更为了……变强,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死之钥……三钥之一……果然……也到了现世之时……”摇光残魂低语,“百鬼楼……窃取幽冥之力的小丑……玄玑……背弃星辰誓言的叛徒……”
它胸膛内的暗金星魂光芒忽然稳定了一些,仿佛做出了某个决定:“后来者……厉惊寒……汝之道,复杂而矛盾,却也坚韧不屈……或许……正是此刻所需之‘变数’……”
“吾,摇光,初代破军星君,于此役……力战‘九幽浊皇’麾下三大‘冥帅’,终力竭而陨,残魂依附于这‘星曜战俑’核心,堕入此间幽冥裂隙,沉沦万载……”
“吾时日无多……星魂即将彻底归于寂灭……但吾之战意未消,守护之志未绝!”
“厉惊寒!可敢承接吾之‘破军星核’残力?可敢背负吾未竟之志,涤荡叛逆,守护星火?!”
承接星君残力?厉惊寒瞳孔微缩。这绝非易事,一位初代星君的力量,即便只是残存的一丝核心,也绝非寻常化神可以轻易承受,更可能引发自身力量体系的冲突。但其中蕴含的机遇,同样无法估量!不仅能极大提升实力,更能获得关于星枢起源、上古秘辛乃至对抗“噬界之暗”的直接经验与传承!
风险与机遇,再次摆在了她的面前。
几乎没有太多犹豫,厉惊寒抬头,目光坚定地迎向那两点暗金光芒:“有何不敢?”
“好!好!好!”摇光残魂连道三声好,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快意,“不愧是与‘归寂’相伴之人!够胆魄!”
“闭目,凝神,放开心防!接引吾之‘星核’!”
话音落下,那金属巨像胸口空洞内的暗金星魂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道凝练到极致、呈现出暗金色、内部仿佛有亿万微小星辰生灭、更蕴含着一种破灭一切、征伐不休的惨烈战意的星力光流,如同跨越了时空,直奔厉惊寒眉心而来!
厉惊寒立刻盘膝坐下,生死轮转领域自然护体,同时彻底放开了对眉心神念核心的防护,以最开放的心神,迎接这道源自上古星君的传承!
“轰——!”
星力光流灌入眉心的刹那,厉惊寒只觉得整个神魂仿佛被投入了熊熊燃烧的星辰熔炉!无数破碎而宏大的画面、浩瀚而精深的星辰征战法则、惨烈到极致的上古神战片段、以及摇光星君那不屈不灭的守护意志,如同狂潮般涌入她的识海!
剧烈的痛苦传来,那是不同于肉身创伤的灵魂层面的冲击与洗礼!她的神念核心疯狂震颤,生死太极急速旋转,试图消化、融合这股外来的、霸道无比的星辰征伐之力。
与此同时,那金属巨像(星曜战俑)失去了核心星魂的支撑,发出一阵低沉的、仿佛解脱又似哀鸣的金属摩擦声,庞大的身躯上裂纹迅速蔓延,最终轰然崩塌,化作一堆再无灵性的暗金色金属碎块,散落在古老的幽冥河滩上,与周围的战场遗迹融为一体。
万古遗恨,一朝解脱。
而厉惊寒,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蜕变。
摇光星君的“破军星核”残力,并未试图取代或覆盖她原有的力量体系,而是以一种奇异的方式,与她生死太极中的“死寂”阴鱼,以及那丝蚀灵魔念的特性,产生了某种共鸣与融合!
破军之力,主征伐,破灭,一往无前。其本质,同样带着一种极致的“毁灭”与“终结”道韵,与“归寂”的死寂、蚀灵魔念的侵蚀,竟有部分相通之处!
在厉惊寒自身“自主之道”的统御下,这三种不同源头、却都偏向“毁灭侧”的力量,竟开始缓慢而艰难地交融、淬炼!她的生死太极中,那代表“死寂”的阴鱼,色泽变得更加深邃,游动间隐隐带上了暗金色的星辰纹路,其蕴含的葬灭道韵中,多了一股破灭星辰、征伐万界的惨烈气势,以及一丝更加隐蔽难防的侵蚀特性!
她的修为,在这股高质量的外力推动与自身道基的融合下,开始向着化神初期顶峰稳步迈进!对星辰征战法则、对大规模战场杀伐之术的理解,也在飞速提升。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涌入的星力光流终于完全平息,最后一点属于摇光星君的意念也带着释然消散时,厉惊寒缓缓睁开了双眼。
眸中,原本流转的星辉与生死幻影深处,多了一点锐利如枪、破灭一切的暗金锋芒。周身气息更加内敛深沉,却隐隐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身经百战的惨烈煞气。
她成功承接了摇光星君的“破军星核”残力,并将其初步融入了自身道基!虽然未能完全消化,更未获得完整的星君传承(那需要更长时间与更高境界),但她的实力已然再次暴涨,对“死寂”与“征伐”法则的领悟达到了新的高度。
她站起身,对着那堆已然化作废墟的星曜战俑残骸,郑重地躬身一礼。
“星君遗志,晚辈谨记。叛逆必诛,星火必续。”
礼毕,她抬起头,目光投向冥河更上游,那被摇光残魂最后传递来的一丝模糊信息所指向的方向——“死之钥”可能存在的区域,冥河与忘川交汇之地,“三生石”下。
她该继续前进了。
然而,就在她准备动身之际——
“哗啦啦……”
远处冥河奔腾的水声中,夹杂了一些不和谐的、密集的破水之声!同时,一股阴冷、污秽、带着浓郁血腥与怨魂哀嚎的气息,如同瘟疫般从下游方向迅速蔓延而来!
厉惊寒霍然转头,只见冥河下游,那浓郁的幽冥死气之中,赫然出现了数十道黑影,正驾驭着一种由森白骸骨拼接而成的骨筏,逆流而上,速度快得惊人!
这些黑影身形飘忽,气息阴邪,正是百鬼夜行楼的修士!为首几道气息,赫然达到了元婴巅峰,甚至……有一道隐晦的化神波动藏于其中!
他们似乎是被方才摇光星魂消散前爆发的星辰波动所吸引,追踪而来!
“发现外来者!”
“是生人的气息!还有残留的星辰之力!”
“抓住她!楼主有令,擅闯幽冥禁地者,抽魂炼魄!”
尖锐的呼喝与怪笑声响彻河滩,打破了幽冥深处的死寂。数十道充满恶意的神念瞬间锁定了刚刚完成传承、气息尚未完全平复的厉惊寒!
百鬼楼的追兵,竟在此刻,循踪而至!
前有冥河诡地,后有百鬼追兵。
厉惊寒眼中寒芒如冰,刚刚融合的破军星力在体内隐隐躁动,化作沸腾的战意。
看来,检验此番所得的最好方式,便是……杀出重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