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城门口
穿过拥挤的人潮,踏过略显凌乱的市集,林洛水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璃月城巨大的拱形城门口前
日光倾斜,在古老厚重的城砖上投下清晰的轮廓线,将门洞内外分割成明暗两界
她步履缓慢而疲惫,每一步都沉得像拖着无形的镣铐,体内烬的力量像低伏的余烬,只维持着最基础的流转,让身体不至于倒下
体内空荡荡的,不仅是力量透支后的虚弱,更是情感被掏空后的麻木
沉重锦囊贴着她腰侧,里面那份冰冷的遗骸似乎比整个归离原还要沉
她能感觉到额角的星形印记在微微发烫,如同一个灼痛的烙印,提醒着她背负的所有
就在她即将踏出那代表着离开与割裂的阴影门槛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门洞旁熟悉的身影
是云悠
她似乎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像一尊凝固的石像,脸上还残留着不久前在主街相遇时的震惊、无措和深深的悲伤
那份纯粹的、毫无杂质的关心和担忧,此刻全化成了浓得化不开的茫然与痛楚
她直直地望着林洛水的方向,眼睛红肿,显然刚刚哭过,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指节用力到发白,却仿佛失去了所有上前一步的勇气
林洛水的心口猛地一缩,并非是因为云悠的出现,而是因为那双眼睛里映照出的,她自己此刻的模样——像一个失了魂魄的游魂,带着洗刷不掉的疲惫与死亡的阴影
那份沉重,让曾经亲密的朋友也变得如此陌生
她以为,云悠会再次开口
她以为,会听到那带着哭腔的挽留:“洛水!别走!求求你,别这样离开……我们想办法……”
她以为会看到云悠像之前在街上那样,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用那份天真又执着的情谊构筑成最后一道让她留下的堤坝
她甚至模糊地预想了自己会如何反应——大概是更用力地将那片沉重的阴影作为拒绝的武器,用更彻底的冷漠碾碎那份挽留
云悠也在心里翻江倒海
林洛水走出阴影,踏在门洞光影交界处的那一刻,云悠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苍白的脸颊,空洞的眼神,疲惫到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的身影……这还是那个虽然孤僻但眼神里总有一丝光芒的朋友吗?
主街那一刻,林洛水身上那份决堤的痛苦和麻木,彻底吓到了她
她想喊,却发现自己像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一个字也发不出
尤其是……尤其是想到那装着“归终姐”的锦囊……她就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她以为她只是情绪崩溃,一时冲动要离开。她以为她会回到那个院子,或者去找“石头先生”……她以为她还会出现在某个角落,需要有人陪着,哪怕只是安静地坐着
所以云悠等在这里
她想,只要洛水回来,她就冲上去抱住她,告诉她不怕,她云悠还在,阿萍……阿萍虽然也……但也一定在想办法……
可现在,看着林洛水那身沾着灰、透着血的衣衫,看着她那一步一步走向门外的背影,没有半点犹豫和回头的迹象
云悠心里那个“以为”的大坝,轰然倒塌了
她真的要走了
那个念头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云悠
她的嘴张了张,泪水再次毫无阻碍地流了下来,咸涩地滑进嘴里
她想冲过去,拉住她,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拽着她的衣角撒娇耍赖
可脚像被钉死在原地——因为她看清了林洛水眼底那片荒漠般的死寂
那不是生气,不是冲动,是某种更终极的东西……一种彻底的剥离和放弃
她懂了
所有挽留的话,在林洛水背负着的、冰冷的那个存在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轻飘得像一个可笑的幻梦
她不敢
不敢再去触碰那个伤口,不敢再用自己无力的挽留去干扰那沉重的、无声的诀别
那沉默的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
林洛水看着泪流满面、嘴唇翕动却最终无声的云悠,她等待的挽留并没有来
那一瞬间的空白,反而让林洛水心头那最后一点紧绷的、预想中的对抗力量,也……松了,散了
原来,连最想挽留她的人……也不说话了
这份沉默,比任何呼喊都更深地刺进了她的心
这不是理解,不是支持,更像是一种……确认——确认了她的离开,确认了她身上背负的东西如此可怖沉重,连最纯真的情感也只能在它面前化为无声的泪水
也好
这样……也好
林洛水的目光没有在云悠脸上停留太久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心中那份可悲的“以为落空”,只是觉得更加疲惫
她收回视线,不再看那张布满泪痕的、写满了巨大遗憾和无能为力的年轻脸庞
门外,是广阔的山野,是被她视为牢笼之外的世界
门内,曾经短暂的温暖城邦与此刻撕心裂肺的遗憾和冰冷的失去,都化作了身后这座庞大城市冰冷的基石
没有再停留的意义
林洛水抬起沉重的脚,彻底跨过了那道高耸的门槛
阳光毫无遮挡地洒在她身上,初秋的暖意在此时感觉不到一丝温度,反而带着一种剥离般的灼热
她没有回头
云悠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那只绞在一起、无数次想伸出去拉住林洛水的手,终究只是徒劳地在身前紧握成拳,又无力地松开
那背影被阳光拉得很长很长,孤寂得仿佛要融化在璃月城外无边的山川之中
风吹过城楼,带起一阵细小的尘埃
城门口的喧嚣似乎停滞了一秒,又继续响起
只有云悠站在那里,成了一个被遗忘在悲伤暗处的小小注脚
她终于明白了,主街那份沉默的重量
林洛水……带着璃月最深切的遗恨,离开了
或许再也不会回来,而她云悠,甚至连一句完整的“别走”或“保重”,都没能说出口
唯有那无声的注视,成了诀别的证明
林洛水的脚步越来越远,最终变成了一个小点,融入了归离原风尘漫卷的远处地平线
璃月的门扉在她身后缓缓合上,割断了最后一点微弱的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