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固。
顾清影的身体软软向下倒去,素白的衣裙在狂风中飘荡,像一片即将凋零的花瓣。她脚下那朵以生命为代价绽放的圣洁白莲,光芒开始明灭不定,如同她此刻微弱的呼吸。
李响眼睁睁看着她坠落,那双总是含着温柔与坚定的眼眸,此刻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是为了救他,是为了在影刹的致命一击和苏雅的怨念吞噬下,硬生生为他撕开了一条生路!
“清影——!”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咆哮从李响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带着血,带着泪,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和滔天的怒火!这声音穿透了列车的轰鸣,穿透了渊秽的嘶吼,甚至短暂压过了苏雅那怨毒的尖啸,在这片被黑暗笼罩的天地间疯狂回荡!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撕裂!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血色。
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与暴怒达到顶点的刹那——
嗡!!!
他胸口的古玉,那块一直温润平和,给予他力量和指引的古玉,像是被投入了烧红的烙铁,瞬间变得滚烫!一股前所未有的、近乎狂暴的能量洪流,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又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星河决堤,以无可阻挡之势,从他胸口轰然炸开,瞬间冲遍他四肢百骸,充斥每一个细胞!
“呃啊啊啊——!”
李响忍不住仰天长啸,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那股几乎要将他身体撑爆的磅礴力量!他原本因为连番恶战而有些枯竭的“念”力,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再生、膨胀!
原本只是清亮柔和的光芒,此刻化作了灼热、炽烈、仿佛能焚烧净化世间一切污秽的白色烈焰!这烈焰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将他整个人映照得如同降临凡间的火焰战神!
肩膀上,那处被影刹暗影之力侵蚀、一直隐隐作痛、阻碍他力量运转的伤口,在这狂暴而纯净的白色烈焰冲刷下,发出“嗤嗤”的刺耳声响,最后几缕顽固如附骨之疽的阴寒黑气,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被蒸发、净化得一干二净!伤口处传来麻痒的感觉,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疲惫、伤痛、力竭……所有负面的状态在这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盈全身、仿佛举手投足便能撕裂苍穹的恐怖力量感!
他的双眼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暴涨的能量而布满血丝,赤红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火焰,死死钉在前方那两个罪魁祸首身上——刚刚被“心莲净世”灼伤,气息尚未平复的苏雅和影刹!
“苏!雅!影!刹!”李响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浸透了刻骨的杀意和冰寒,“你们……伤了她……你们……都!该!死!”
他不再有任何保留,不再去计算“念”力的消耗,脑海中只有一个无比纯粹而疯狂的念头——守护!守护身后那个为他燃尽一切的女孩!杀光所有胆敢伤害她的存在!
“念力……凝聚!”
伴随着他心中的怒吼,体内那奔腾如大江大河的“念”力,如同听到了最高指令的士兵,疯狂地向着他的右臂、向着那柄由清光凝聚的光刃涌去!
嗡嗡嗡——!
光刃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带着兴奋与暴戾情绪的震鸣!它不再稳定地维持半米长短,而是开始剧烈地颤抖、膨胀、延伸!
光芒越来越盛,形态越来越凝实!
眨眼之间,一柄完全由高度压缩的炽白清光构成、长度超过三米、宽如门板的巨型光剑,赫然出现在李响手中!光剑的边缘,光芒扭曲跳跃,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高温和锋锐之意,仿佛连空间都能轻易斩开!剑身周围,空气被灼烧得噼啪作响,泛起一圈圈透明的涟漪。
这柄巨型光剑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让刚刚稳住身形的苏雅和影刹脸色骤变!
苏雅那完全被黑暗占据的瞳孔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和一丝惊惧。她能感觉到,那光剑中蕴含的净化之力,比之前强大了数倍不止,对她身上的渊秽能量产生了致命的威胁!
影刹隐藏在阴影下的面孔同样凝重无比,他握紧了手中的暗影之刃,从那巨型光剑上,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和一往无前的毁灭意志!
“给老子死开!”
就在这时,赵铁柱也爆发了!他看到顾清影倒下,看到李响状若疯魔,这个憨直忠义的汉子眼睛瞬间红了!他不管不顾地怒吼一声,全身肌肉贲张,气血如同狼烟般冲天而起,竟然硬顶着几只飞行使徒的攻击,用一双铁拳将它们生生砸成了漫天黑雾,带着一身淋漓的鲜血和狂暴的气势,一步踏回李响身边,如同最忠诚的守护金刚,死死护住他的侧翼!
“死!”
李响动了!
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花哨的招式。他双手虚握那巨大的、完全由能量构成的炽白光剑,脚下一步踏出!
嘭!!!
脚下的车顶钢板无法承受这股巨力,瞬间扭曲、碎裂、凹陷下去一个大坑!而他整个人,则借助这股反冲之力,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白色流星,带着一往无前、焚尽一切的疯狂气势,朝着苏雅和影刹悍然冲去!
速度快到了极致!气势猛到了巅峰!
巨型光剑所过之处,空气被强行排开,发出尖锐的音爆之声!剑锋未至,那灼热的气浪和恐怖的威压已经如同实质的山岳,狠狠压向苏雅和影刹!
“狂妄!”苏雅尖啸,尽管心中惊惧,但怨毒和傲慢让她不甘示弱。她强行压下体内被“心莲净世”灼伤带来的紊乱,周身黑雾疯狂涌动,在身前急速凝聚、压缩,化作一面厚重无比、表面浮现出无数痛苦扭曲面孔的怨念盾牌!这盾牌凝实如黑晶,散发出坚不可摧的气息!
影刹则更为诡秘,他深知这光剑的厉害,不敢硬接。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分化出七八道真假难辨的残影,每一道残影都带着他本体的气息,试图迷惑李响的感知,规避这惊天一击的锋芒!
然而,盛怒之下、力量暴涨的李响,感知敏锐到了极点!
他根本不去分辨哪道是真,哪道是假!
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锁定了苏雅!这个一切的始作俑者!
“破——!”
伴随着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那三米长的炽白光剑,以开天辟地之势,狠狠斩落在苏雅凝聚出的怨念盾牌之上!
没有金铁交鸣的巨响,只有一种更加刺耳、更加令人心悸的能量湮灭之声!
嗤——轰!!!
那面凝聚了苏雅大量怨念、看似坚不可摧的黑晶盾牌,在接触到炽白光剑的瞬间,就如同遇到了烈阳的冰雪,连一秒都没能支撑住,表面那无数痛苦面孔发出无声的哀嚎,随即整个盾牌从中央被轻易地、粗暴地一分为二!
紧接着,残余的剑光势如破竹,狠狠劈向盾牌后脸色大变的苏雅!
“不!!!”
苏雅发出了惊恐的尖叫,仓促间只能将剩余的黑雾疯狂凝聚在身前形成护罩,同时身形暴退!
噗!
虽然避开了被直接劈成两半的下场,但那凌厉无比的剑光边缘依旧扫中了她的身体!
“啊——!”她发出了比之前更加凄厉的惨叫,一条手臂几乎被齐肩斩断,仅凭些许黑雾连接着,伤口处没有鲜血流出,而是不断逸散出浓郁的黑气,并被光剑残留的炽热清光持续灼烧、净化!她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狠狠砸向后方的车顶,气息瞬间萎靡了大半!
光剑斩破盾牌、重创苏雅,去势仅仅稍减,随即毫不停歇地横扫向影刹分化出的那些残影!
炽白的剑光如同死亡的扇面,覆盖了极大的范围!
影刹的那些残影在接触到剑光的瞬间,如同泡沫般纷纷破灭!他的本体在千钧一发之际显化出来,暗影之刃交叉格挡在身前!
铛——!!!
一声沉闷到极点的巨响!这一次,是实打实的兵刃碰撞!
影刹只觉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和一股灼热无比、专门克制他暗影能量的气息,顺着刃身狠狠撞入体内!他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差点喷出,整个人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列车迎面撞上,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人在空中便已化影,勉强卸去部分力道,但落地时依旧踉跄了好几步,握着暗影之刃的手臂微微颤抖,看向李响的目光充满了骇然!
一击!仅仅一击!
逼退苏雅!震伤影刹!
这一刻,身披炽白烈焰,手持巨型光剑的李响,屹立在破损的车顶之上,宛如战神临世,威不可挡!
下方车厢里,侥幸存活的几名乘客透过破损的车窗看到这一幕,全都张大了嘴巴,震撼得无以复加。陈默一边紧张地操作着设备,一边看着车顶上那道如同神魔般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激动和希望。
“李响!李响!听到吗?!”陈默的声音透过赵铁柱带着的简易通讯器传来,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焦急和惊恐,“没时间了!列车控制系统完全失灵,刹车无效!我刚刚勉强测算出我们的位置和速度……前面不到三公里,就是黑风山最险的U形弯道!以我们现在超过两百公里的时速冲过去,百分之百会脱轨!下面是几百米深的悬崖!我们必须立刻想办法跳车!或者让列车停下来!立刻!马上!!”
陈默的警告,如同最后一盆冰水,狠狠浇在李响被怒火和杀意充斥的头顶。
他猛地从复仇的快感中惊醒,回头看向前方。
漆黑的夜色下,远处群山那狰狞的轮廓如同噬人的巨兽,而那致命的U形弯道,仿佛已经张开了死亡的手臂,等待着将这辆承载着最后希望的列车,连同上面所有的生命,一起拖入无底深渊!
前有绝路,后有强敌。
顾清影重伤昏迷,生死未卜。
苏雅和影刹虽被暂时击退,但威胁仍在。
而列车,正载着他们,朝着死亡的终点疯狂冲刺!
绝境!这是真正的、十死无生的绝境!
李响赤红的双眼之中,疯狂、愤怒、痛苦、挣扎……种种情绪如同风暴般交织。他的目光扫过脚下昏迷的顾清影,扫过浑身浴血却依旧死死护在他身边的赵铁柱,扫过车厢里那些惊恐无助的幸存者……
最终,那风暴般的眼神,定格在了前方那扇连接着后面车厢、已经被渊秽聚合体撞得扭曲变形的连接门上。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赵铁柱和陈默的方向,声音因为力量的激荡和内心的决绝而带着金属般的颤音:
“铁柱!陈默!听我命令!”
“我们——分离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