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苏依依依旧紧紧抱着邓麟轩，脸颊贴在他颈窝最温暖的地方，像只找到了栖息之地的小兽，贪婪地感受着他平稳的脉搏和身上那令人安心的清冽气息。
先前那股几乎将她吞噬的慌乱和委屈，终于在他无声的纵容和轻柔的抚慰下，被一点点熨帖平复。
邓麟轩的手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节奏舒缓地轻抚着她的背，动作间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近乎本能的温柔。
过了一会儿，苏依依闷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浓重的鼻音，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宣告所有权：“轩轩，我不管，反正你以后不准喜欢别人。”
她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他的皮肤上。
邓麟轩低头，只能看到她毛茸茸的发顶和一小段白皙的后颈。他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嗯。” 算是给她的回应。
“只能喜欢我。”
苏依依得寸进尺地要求，猛地仰起脸，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那眼神执拗得惊人，非要一个确凿无误的承诺，仿佛这样才能真正安心。
邓麟轩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上面红晕未完全褪去，眼眶和鼻尖都还带着楚楚可怜的红，像只刚刚经历风雨、受了天大委屈却还要强装凶狠和坚强的小兽。
他心底最柔软的那处，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一下，酸涩而温暖。
他抬起另一只手，指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些许凉意，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过她微湿的眼角，动作略显生疏僵硬，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珍视。
“好。”他又应了一个字，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沙哑，却清晰地、一字一顿地敲在苏依依的心上，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
苏依依终于彻底满意了，一直紧绷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弯起，绽放出一个带着泪意的、灿烂的笑容。
她重新心满意足地靠回他怀里，依赖地蹭了蹭，找到一个最舒适的位置，手臂环着他的腰身，咕哝道：“这还差不多……”
她抱着他的手臂又紧了紧，力道之大，仿佛要透过这紧密的相贴，确认此刻的真实与永恒，确认这失而复得的安稳，并非是她惊慌之下产生的幻觉。
而邓麟轩，始终没有推开她，那落在她背上的、轻柔的抚触，成了此刻最有效的安抚，也是他无言的回答。
过了一会，邓麟轩开口：“要不先去坐着，你还想站到什么时候？”
听到这个句话，苏依依才反应过来，他俩现在还在门口站着。
“再抱一会，就一会。”她依旧不为所动，一味地呼吸着眼前这位好不容易得来的男孩的气味。
又抱了好一会儿，直到苏依依感觉自己因为踮脚太久，小腿都有些发酸了，才不情不愿地稍稍松开了手臂，但一只手仍然紧紧地攥着邓麟轩的衣角，仿佛怕他跑掉。
邓麟轩低头看了看她依旧泛着红晕的脸颊和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无奈道：“去床上坐吧。”
邓麟轩看着她这副耍赖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纵容。他任由她攥着自己的衣角，带着她走到床边坐下。
在床边坐下后，房间内一时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苏依依紧紧挨着邓麟轩，手臂环着他的胳膊，侧头靠在他不算宽阔但已初具安全感的肩上，仿佛要将刚才失落的亲近一次性补回来。
“轩轩，”她安静了没几分钟，又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点鼻音，软软地响在他耳侧，“你昨天说娃娃亲已经取消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嗯。”邓麟轩没有否认，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回应。他目光落在前方虚空的一点，语气平静无波：“我以为你也知道。”
这件事在两家大人之间早已不是秘密，只是似乎没人特意去告诉当时已在国外的苏依依，或者说，大家都默认她年纪小，这事儿过去了就算了。
苏依依闻言，心里又是一阵闷堵，小声嘟囔：“根本没人告诉我……我还是这次回来，隐约听你们提起才知道的。” 她顿了顿，仰起脸看他线条流畅的下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和试探：“所以……你是不是觉得，这样挺好？没了那层束缚？”
邓麟轩垂下眼眸，对上她闪烁着不安和执拗的目光。他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几秒。
这短暂的沉默让苏依依的心又提了起来，环着他胳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就在她忍不住想再次“逼问”时，邓麟轩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抬起没被她抱住的那只手，屈指，用指关节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动作带着点熟悉的亲昵。
“那你觉得呢？”他反问，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此刻映着她的身影，深处似乎藏着一丝无奈的纵容，“有没有那张纸，有什么区别吗？”
从小到大，他身边吵吵嚷嚷、能这样不管不顾靠近他、甚至“欺负”他的人，从来就只有她一个。
所谓的婚约，与其说是束缚，不如说是给她的存在提供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现在理由没了，可她这个人，早已在他生活里扎根，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抹去的？
“当然有啊。有这纸婚约，你就是我的未婚夫；没有这纸婚约，你就是我要追求的男朋友。”她宣布得理直气壮，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邓麟轩看着她这副模样，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最终只是淡淡应道：“随你。”
这不算答应的答应，在苏依依听来就是默许。她心满意足地重新靠回他肩上，开始盘算起来：“那我们后天回首都看看我爸妈，我也好没见他们两口子了。”
“随你。”邓麟轩依旧是这两个字，但语气里并没有反对的意思。
“还有，我的录取通知书已经到我家里了，要不你在转回去吧。”她越说越觉得这个主意好，恨不得立刻就去实施。
这次邓麟轩终于有了点反应，他侧头看她，眉梢微挑：“苏依依，你适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