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厂的大铁门锈得都快掉渣了,风一吹就 嘎吱嘎吱 响,活像个垂死的老头在那儿哼哼唧唧。
钱磊没说话,心里却不意外。红星厂本就靠着老设备苟延残喘,李怀德和李解放叔侄俩又把采购款霍霍了不少,现在生产线停摆,工资自然发不出来。这就跟人得了重病似的,本来就没多少家底,还使劲糟蹋,不死才怪。
还有更热闹的呢。 老郑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跟说什么国家机密似的,我听我那口子说,工人都凑在一起商量,要去找厂长讨说法,顺便把李怀德和李解放那俩祸害人的揪出来,让他们把吞进去的钱吐出来。这事儿闹得挺大,附近几个厂子都知道了。
钱磊端起望远镜又看了看,红星厂门口果然聚集了不少人,黑压压的一片,像是在议论着什么。他心里清楚,这是积怨已久,迟早要爆发。李怀德叔侄俩平日里作威作福,克扣工人工资,中饱私囊,现在厂子垮了,工人们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果然,没过两天,红星厂就传来了 大新闻。
那天钱磊正在试验田给水稻浇水,就见军厂的哨兵小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脸上带着看热闹的兴奋:钱科长!钱科长!红星厂炸锅了!几百号工人把厂长办公室围了,喊着要严惩李怀德和李解放呢!
钱磊手里的水壶差点掉地上:真的假的?这么快就闹起来了?
千真万确! 小李咽了口唾沫,我老乡在红星厂当保安,刚才偷偷给我打电话,说场面老壮观了!工人把办公楼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口号喊得震天响,连附近派出所的都惊动了,来了好几辆警车,可就是不敢进去,怕把事儿闹更大,那怂样,看着都好笑。
钱磊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放下水壶:走,去了望塔看看。
俩人跑到了望塔上,望远镜里的景象让钱磊都吓了一跳。红星厂的办公楼前黑压压一片全是人,至少得有三四百号,手里拿着铁锨、扳手啥的,把楼门堵得严严实实,跟铁桶似的。有人站在台阶上喊口号,声音能传到军厂这边:
严惩李怀德!还我血汗钱!
李解放滚出来!把吞的钱吐出来!
不开工就发钱!不然掀了办公楼!
人群里时不时爆发一阵骚动,像是有人想冲进楼里,又被前面的人拦住。警车上的警察缩在车里不敢出来,只能拿着大喇叭喊 大家冷静,可根本没人搭理,跟对牛弹琴似的。
我的娘哎,这是要翻天啊。 老郑看得直咋舌,李怀德和李解放呢?不会被堵在楼里了吧?
钱磊调整了一下望远镜,果然在二楼的窗户缝里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缩头缩脑的,不是李怀德是谁?他旁边还站着个年轻点的,估计就是李解放,俩人跟惊弓之鸟似的,扒着窗户往外看,脸都白了,跟纸糊的似的。
跑不了,肯定被堵里头了。 钱磊放下望远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叫自作自受,活该。
正看着,就见人群突然往前涌,楼门
一声被撞开了,工人们跟潮水似的往里冲。警车上的警察赶紧跳下来,想去拦,结果被人群裹挟着差点摔倒,手里的大喇叭都掉地上了,摔得稀巴烂。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小李在旁边激动地喊,跟看大戏似的。
钱磊赶紧又拿起望远镜,就见办公楼里乱成了一锅粥,桌椅板凳从窗户里扔出来,噼里啪啦 砸在地上,跟下饺子似的。有人扯着李怀德的衣领从楼梯上拽下来,那老家伙头发乱糟糟的,跟个鸡窝似的,中山装被扯破了,嘴里还喊着 我是领导!你们要造反啊!
可没人搭理他,工人们围着他拳打脚踢,虽然没下死手,但也够他受的,估计得躺个十天半月。李解放更惨,不知道被谁踹了一脚,趴在地上直哼哼,眼镜都被踩碎了,跟个丧家犬似的。
解气!真解气! 老郑看得直拍手,这俩祸害,早就该收拾了!以前在厂里作威作福,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钱磊没说话,心里却挺复杂。他不是同情李怀德和李解放,这俩货就是活该,罪有应得。但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心里头也不是滋味。毕竟,他也曾是红星厂的一员,虽然受了不少气,但也在那儿待了不少日子,多少有点感情。现在看到厂子变成这样,心里头挺不是滋味的。
可转念一想,这都是他们自找的,要是早点好好干活,别总想着投机取巧、中饱私囊,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这就跟种庄稼似的,你不施肥不浇水,还想有好收成?做梦去吧!
没过多久,就见几辆绿色的卡车呼啸着冲进红星厂,下来一群穿着制服的人,像是厂里的保卫科和上级派来的。他们拿着盾牌和警棍,好不容易才把工人和李怀德、李解放隔开,把那叔侄俩护着塞进了卡车,一溜烟开走了,跟押犯人似的。
人群渐渐散去,但办公楼前已经一片狼藉,窗户玻璃碎了一地,桌椅板凳扔得到处都是,跟被打劫过似的。有几个工人还不甘心,站在门口骂骂咧咧,说这事不算完,得给他们个说法。
估计是被带走调查了。 老郑猜测道,这下红星厂算是彻底完了,连个管事的都没了,以后怕是连废墟都不如了。
钱磊点点头,心里却没什么快意,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他想起刚到红星厂的时候,虽然被李怀德欺负,但厂里好歹还有点生气,机器转着,工人忙着,不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只剩下一地鸡毛。
走吧,回去干活了。 钱磊转身往塔下走。
不看了? 老郑有点意犹未尽,还想看会儿热闹。
有啥好看的。 钱磊头也不回,路是他们自己选的,走到今天这步,怪不了别人。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自己作的孽,就得自己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