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蝎城的城头,风静了。
那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也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鸭,戛然而止。
二十万双眼睛,呆滞地看着城楼之上,那个缓缓跪倒,最终垂下头颅的身影。
他们的英雄,他们的战神,他们刚刚升起的信仰,就这么,在胜利的顶峰,在他们眼前,被最信任的兄弟,从背后捅穿。
荒诞,而又真实。
城楼之上,叛将阿古拉看着呼延灼那至死都面向东方的虔诚姿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便被无尽的权欲所吞噬。
他拔出那柄还沾着呼延灼温热鲜血的匕首,高高举起,对着城下那群已经彻底陷入混乱与呆滞的大军,发出了他作为胜利者的第一声咆哮!
“呼延灼,勾结大夏妖人,意图卖国,已被我就地正法!”
他的声音,通过法术的加持,如同惊雷,在每一个士兵的耳边炸响。
紧接着,那些早已被阿古拉收买的旧贵族将领,纷纷从阴影中走出,他们拔出弯刀,控制了城楼,将那些对呼延灼忠心耿耿的旧部,屠戮殆尽。
“将士们!”阿古拉走到城墙的边缘,他指着呼延灼那还未冷却的尸体,脸上挤出悲痛而又愤怒的表情,开始了激情演讲。
“你们都看清楚了!这个男人,不是英雄!他是叛徒!是引狼入室的国贼!”
他将那柄锈迹斑斑的“斩凡神剑”和那把卷了刃的“断业菜刀”,从呼延灼的尸体上取下,高高举起,如同展示罪证的法官。
“这就是证据!大夏妖人李道安,用这些所谓的‘道兵’,蛊惑了呼延灼的心智!让他背叛祖宗,背叛国家,甚至亲手屠戮自己的族人,只为向那个东方妖人,献上他卑劣的忠心!”
“他不是在清君侧!他是在为大夏人,打开我们西陀国的国门!他想让我们的妻女,都沦为大夏人的奴隶!让我们的草原,都变成大夏人的牧场!”
这番话,颠倒黑白,却充满了煽动性。
城下那二十万大军,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与悲痛之后,大脑已是一片混乱。他们需要一个解释,一个能让他们接受眼前这荒诞一幕的解释。
阿古拉的这番“大夏阴谋论”,无疑是最好的答案。
“原来……原来是这样……”
“将军他……被大夏妖人给骗了?”
“我就说,哪有人能一剑劈开城门!那是妖法!是大夏的妖法!”
无尽的悲愤,在阿古拉的煽动之下,悄然转化成了对另一个国度的滔天恨意!
“传我将令!”阿古拉看着底下那渐渐被仇恨点燃的士兵,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将叛贼呼延灼的尸体,给朕,悬于城头之上!”
“朕要让所有西陀国的子民都看清楚!这就是,与大夏妖人勾结,背叛国家的下场!”
很快,呼延灼那具高大的尸体,被绳索高高吊起,悬挂在了金蝎城最显眼的城楼之上。
那双至死都圆睁着的血色瞳孔,依旧不甘地,遥望着东方的方向。
……
城外,十里处的一座沙丘之后。
霍去病透过千里镜,静静地看着城楼之上发生的一切。
他看着呼延灼被背叛,看着阿古拉那颠倒黑白的演讲,看着那具被高高挂起的尸体。
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但那双紧紧攥着缰绳的手,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滔天怒火。
“将军,我们……”身旁的副将,双目赤红,声音都在发颤,“我们杀进去!为呼延将军报仇!”
“报仇?”霍去病缓缓放下了千里镜,声音冰冷,“然后呢?让我们这三千人,被那二十万被仇恨点燃的疯子,撕成碎片吗?”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镇北王那盘惊天动地的大棋,在即将收官的最后一刻,被人从内部,掀翻了棋盘。
他们非但没能兵不血刃地拿下西陀,反而亲手缔造出了一个比之前更加团结,也更加仇视大夏的恐怖敌人。
“传我将令。”霍去病的声音,充满了决断,“全军后撤三百里,不得与敌军发生任何接触。”
“将此地发生的一切,每一个细节,都给朕一字不漏地记下来!”
他转过头,望向那座已经彻底被仇恨与疯狂所笼罩的王城,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眸子,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八百里加急,传回洛京!”
“告诉陛下,告诉王爷。”
“西境,要出大事了。”
……
三日后。
阿古拉在金蝎城,举行了盛大的登基大典。
在那些旧贵族的拥立之下,他如愿以偿地,坐上了那张由黄金打造的王座,成为了西陀国新的主人。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呼延灼的家产尽数抄没,族人贬为奴隶。
他做的第二件事,便是以“为老国主复仇”为名,大肆征兵,扩充军备。
整个西陀国,都变成了一架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
无数不明真相的西陀百姓,在“驱逐大夏侵略者,保卫家园”的口号煽动下,放下了手中的牧鞭,拿起了弯刀,对大夏的仇恨,达到了顶峰。
当阿古拉感觉时机已到。
他身穿一身黄金王袍,在一众新贵与数十万大军的簇拥之下,再次登上了金蝎城的城头。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份由呼延灼的鲜血换来的,与大夏的“永世修好”条约,狠狠地,撕成了碎片!
纸屑,如同纷飞的蝴蝶,散落在风中。
阿古拉拔出腰间那柄象征着王权的黄金之剑,直指东方,那个让他又敬又怕的国度。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他作为新王的第一道,也是最决绝的宣言!
“我,阿古拉,西陀国新一任的王!在此对长生天起誓!”
“从今日起,西陀国,与大夏王朝,不死不休!”
轰——!
数十万大军,爆发出震天的怒吼!
一道道象征着战争的狼烟,从金蝎城的城头冲天而起,跨越了无垠的沙漠,朝着大夏的边境,疯狂蔓延!
一场比之前天狼入侵,规模更浩大,也更惨烈的国战,即将拉开序幕!
而此时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洛京,镇北王府,小佛堂内。
李道安正跪在自己的牌位前,手里拿着一个签筒,一边摇,一边念念有词。
“上上签,我儿必死无疑。”
“下下签,我儿死得惨不忍睹。”
“我儿啊,你可千万要给力点,爹能不能回家,可就全指望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