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渊”计划的启动,为被绝望笼罩的龙眠村注入了一丝近乎悲壮的探索激情。这并非因为看到了希望,而是在确认前方已是悬崖后,将目光投向了脚下那深不见底、却可能是唯一生路的渊薮。
项目组以最高权限运转起来。陈星带领的理论团队日夜不停地构建着关于“里宇宙”或“规则底层”的数学模型。他们借鉴了超弦理论、圈量子引力等前沿物理的框架,融入了从星灵族灵网技术、上古符文体系乃至“虚语者”规则碎片中解析出的信息,试图描绘出一个可供理解的、多维度的规则结构图谱。这个过程极其艰难,每一步都像是在盲人摸象,时常推倒重来。
而墨清音这边,则是“潜渊”计划真正的实践核心与探索先锋。她的任务,是尝试以青玄鼎为舟,以自身“道种”与“共鸣者”途径为桨,真正“触碰”并尝试“潜入”那假设中的规则底层。
她选择在龙眠山腹深处、新建的“潜渊”实验室核心进行尝试。这里被层层阵法与“文明道域”的力量笼罩,隔绝内外,以防探索过程中引发不可控的规则泄漏或反噬。
青玄鼎悬浮在实验室中央,鼎身光华内敛,唯有内部微缩世界与星图在缓缓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规则波动。墨清音盘膝坐于鼎前,心神前所未有的集中。
她没有冒然试图让意识脱离,而是首先将自身状态调整至与“文明道域”深度共鸣。她感觉自已仿佛化为了道域延伸出去的“触须”,感知着龙眠村范围内每一丝能量的流动,每一缕信念的汇聚,每一道既定规则的运行。她要先彻底熟悉“表层”的规则脉络。
然后,她开始引导青玄鼎。不再是像之前那样与某个具体的星点或规则源共鸣,而是尝试让青玄鼎本身的规则结构,以一种极低的频率、极其缓慢地“振动”起来,这种振动并非针对物质,而是试图与构成现实基础的、更深层次的“规则背景”产生微弱的交互。
这就像是在一片平静的湖面(现实宇宙)上,用一件极其精密的乐器(青玄鼎),发出一种人耳无法听闻、却能引起湖水本身深层脉动(规则底层)共振的次声波。
过程枯燥而凶险。最初的尝试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回应。偶尔几次,青玄鼎的振动似乎触及到了什么,反馈回来的却是混乱不堪、充满毁灭意味的规则乱流,险些让鼎身刚刚修复的裂纹再次崩开,也让墨清音神识剧震,口鼻溢血。
但她没有放弃。每一次失败,陈星的团队都会记录下所有的数据,疯狂地调整模型。墨清音也凭借着强大的“道种”和与道域的深度绑定,一次次稳住伤势,总结经验,调整振动频率与方式。
她发现,单纯的规则振动效率极低,必须融入“意志”。不是个人的意志,而是与“文明道域”同源的、那种守护文明、寻求生机的集体意志。当她将这股意志融入青玄鼎的振动时,反馈回来的规则乱流中,开始出现一些相对“有序”的碎片。
时间在一次次失败与微小的调整中流逝。外界,“薪火”基地的建设在争分夺秒,“种子”们的修炼在压榨潜能,星海中的暗流愈发汹涌。而“潜渊”实验室内,则是与时间进行的另一场无声赛跑。
终于,在不知第几千次尝试后,转机出现了。
当墨清音再次将高度凝练的文明守护意志,通过特定优化后的复合频率,注入青玄鼎的规则振动时——
嗡……
一声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的低沉嗡鸣,并非来自青玄鼎,也非来自实验室任何设备,而是仿佛直接源自周围的空间本身,源自构成万物的规则基础!
紧接着,墨清音的“感知”骤然一变!
她并没有“看”到任何具体的景象,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而是一种超越了五感的、纯粹的信息洪流与规则具现!她仿佛瞬间被抛入了一个由无数流动的、闪烁着各色辉光的“弦”与“节点”构成的浩瀚海洋!这些“弦”与“节点”相互交织、碰撞、衍生,构成了她所能理解的一切物理定律、能量形态乃至概念规则的底层代码!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空间的概念,只有无穷无尽、奔流不息的 规则信息流!
这就是……规则底层?!“里宇宙”?!
巨大的信息冲击几乎瞬间就要将墨清音的意识冲垮、同化!在这里,个人的意志渺小如尘埃!
千钧一发之际,与她意识紧密相连的青玄鼎猛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鼎内的“秩序之核”与“生命源符”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运转,在她意识外围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却坚不可摧的 秩序屏障!同时,她自身那凝聚了文明信念的“道种”也大放光明,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牢牢锚定着她的自我认知,让她不至于在这信息的洪流中迷失。
“坚持住!记录规则结构!寻找与‘收割者’、‘噬星者’相关的规则特征!”陈星激动到颤抖的声音通过特殊连接传入她近乎停滞的思维。
墨清音强忍着意识被撕裂般的痛苦,竭力维持着那层秩序屏障,并尝试去“阅读”周围那浩瀚的规则信息流。
她“看”到了代表引力的弯曲之弦,看到了电磁力的交互节点,看到了强核力与弱核力构成的稳定结构……这些都是构成现实宇宙的基础规则。
而在这片基础规则的海洋中,她也感知到了一些更加庞大、更加复杂、也更加危险的“规则聚合体”!
其中一股,散发着冰冷、绝对、带着“归零”与“抹除”意味的规则辉光,其结构复杂程度远超其他,如同一条狰狞的巨蟒,在规则底层缓缓游弋!它所过之处,其他的规则信息流都仿佛变得黯淡、僵化!“收割者”! 墨清音瞬间明悟,感知到了其“清算”规则的底层代码!
另一股,则更加恐怖!它并非具体的规则结构,更像是一个巨大的、不断扩张的 “规则空洞” 或者说 “信息奇点”!它并非吞噬物质能量,而是在吞噬“规则”本身!它所到之处,规则信息流被彻底湮灭,只留下绝对的“无”!“噬星者”! 这就是其吞噬万物表象下的规则本质!
除了这两股最大的威胁,她还感知到了其他一些或明或暗的规则聚合体,有的充满生机与灵性(可能与“星灵族”或“青蔓族”相关),有的沉寂而隐秘(“虚语者”),有的则充满了计算与逻辑的光辉(“逻各斯”或“引导者”)……
在这规则的底层视角,星海中的文明与天灾,都显化为了其最本质的规则形态!
然而,这种“俯瞰”并未持续太久。仅仅是感知“收割者”和“噬星者”的规则本质,所带来的信息冲击与规则反噬就几乎耗尽了她和青玄鼎的力量。秩序屏障剧烈波动,她的“道种”也光芒黯淡。
“撤回!立刻撤回!”陈星焦急的声音响起。
墨清音不敢怠慢,立刻切断了与规则底层的连接,引导意识沿着青玄鼎建立的微弱通道,飞速退回。
“噗——”
意识回归本体,墨清音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直接软倒在地。青玄鼎也光华黯淡,鼎身嗡鸣不止,显然损耗巨大。
“清音!”
“墨顾问!”
傅九渊、林栖和医护人员立刻冲上前。
墨清音艰难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眼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一丝明悟。
“看到了……我看到了……”她声音虚弱,却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潜渊’……是可行的!规则底层……真实存在!”
陈星看着数据传输回来的、那些虽然残缺却蕴含着惊人信息的规则结构图,双手颤抖,热泪盈眶。
“我们……找到方向了!”
虽然这次初探代价巨大,且远远谈不上掌握了什么力量,但它证实了“里宇宙”的存在,窥见了敌人最本质的形态,为绝望中的地球文明,撕开了一道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裂缝!
潜渊初探,虽九死一生,然已见微光。
真正的战斗,从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