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手指蜷了一下,目光钉在图书馆外墙那块被晨光照亮的地砖上。公交灯扫过缝隙的瞬间,他掌心的铁纹又是一颤,像是有根线从地底拉直了连进血脉。他没动,只是缓缓蹲下,指尖贴上刻痕——锁链缠星辰,线条古拙却不规则,像是某种阵法断裂后的残余。
温热感顺着指腹爬上来,识海里“嗡”地一声,系统界面闪出半行字:【检测到古阵残迹……能量匹配度47%】。光一闪即灭,如同风中残烛。
他回头,低声唤:“知秋。”
叶知秋正扶着断墙站稳,脸色仍泛着青白,但眼神已经清明。她听见声音走过来,腰间铃铛轻响了一声,像冰珠落玉盘。林深没说话,只指了指地砖。
她蹲下身,取出三清铃,悬于刻痕上方。铃舌微动,一声清越的鸣响荡开,地面那道刻痕竟泛起一层淡青色光晕,如水波般流转一圈,随即隐去。
“地脉隐锁阵。”她声音不高,“道门失传的封脉技法,用来镇压地气涌动。这痕迹不完整,应该是被人强行拆解过。”
林深盯着那块地砖:“能破吗?”
“不是能不能,是敢不敢。”她抬眼看他,“这种阵一旦激活反噬,轻则经脉错位,重则引动地煞倒灌。你刚才那一道共鸣,已经算是惊扰了。”
林深没答,右手按在胸前灼痕处,闭眼凝神。铁牌虽已融入体内,但系统依旧时断时续,像老旧电路接触不良。他试着调动意念,掌心血纹微微发烫,却再无后续反应。
“等不了了。”他睁开眼,“碎片不会自己找上门。”
他并指一招,铁炎剑自袖中飞出,落在掌心。剑身漆黑,刃口泛着冷铁光泽,是他用父亲遗留的锻铁术亲手淬炼的本命兵刃。他握紧剑柄,将剑尖插入地砖缝隙,沿着刻痕边缘缓缓划动。
“破禁篆。”他低语,脑海中浮现《太平经》残卷上的符形。那是他在血池底部拼凑出的记忆,尚未完全掌握,只能靠血脉本能去描摹。他以剑为笔,在刃身上一点一点刻下符文。
每刻一笔,掌心血纹就跳一次。到了最后一划,他咬牙压下剑锋,整条手臂肌肉绷紧。
金光自剑身炸开,沿着刻痕蔓延。地砖发出“咔”的一声脆响,裂成四瓣,碎石翻落,露出下方布满青苔的石阶,向下延伸,深不见底。一股阴冷气息扑面而来,混着腐土与陈年香灰的味道,像是从百年未开的庙堂深处吹出的风。
叶知秋皱眉后退半步:“阴煞浓度不对劲,这不是普通的地下通道。”
林深收剑入袖,俯身捡起一块碎砖。砖底刻着半个符号,形似北斗偏移,与他曾在城隍庙废墟见过的阵基纹路一致。
“这条路,通向旧址。”他说。
叶知秋没反驳,只是将三清铃系回腰间,深吸一口气:“我走前面。”
“你刚醒。”林深拦住她。
“所以我更清楚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她看了他一眼,“你是莽撞,我不是傻。”
两人一前一后踏上石阶,脚步踩在湿滑的苔藓上,没有回声。林深走在后面,右手始终贴在胸前,掌心血纹保持着微弱的温热,像是体内有盏小灯,随时可能熄灭。
阶梯蜿蜒向下,墙体由水泥转为青石,石缝间嵌着锈蚀的铁钉,排列成扭曲的符形。林深伸手摸过一处钉阵,指尖传来刺痛——那些钉子不是随便钉的,而是被控铁者刻意布置过的镇魂桩。
“有人先来过。”他说。
“不止一个人。”叶知秋停下,三清铃轻晃,铃声撞在石壁上,反弹回来时变了调,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尾音。她眯起眼,“这通道用了折叠地脉的手法,空间被拉长了。我们走了不到二十步,实际距离可能已经超过百米。”
林深抬头看头顶,石拱顶上隐约有星图浮雕,但位置错乱,北极星偏移了近三十度。
“人为篡改的天轨。”他说,“想用错位星象扰乱追踪者的方向感。”
“聪明。”叶知秋冷笑,“可惜忘了三清铃不靠眼睛认路。”
她继续前行,步伐放慢。每走五步,便摇一次铃。铃声在壁面弹跳,形成回波网。当第七次铃响时,声音突然扭曲,像是穿过了水幕。
“前方三十步,空间节点。”她停住,“穿过这里,就是城隍庙旧址的地基范围。”
林深点头,手按铁炎剑柄,警惕推进。
节点过后,阶梯骤然变宽,尽头矗立着一扇青铜门。门高丈许,铜绿斑驳,浮雕清晰——左侧执笔判官,右侧持印城隍,中央镶嵌一枚锈蚀铁牌,形状残缺,却与林深体内铁牌残留的轮廓惊人相似。
他走近一步,掌心血纹猛然灼烫。
系统界面陡然弹出,红光刺目:【检测到怨煞级存在,建议准备充分后再进入】
警告未散,门缝中已渗出黑雾,如活物般贴地蔓延。雾气触到青石,发出“滋滋”轻响,石面迅速腐蚀出蜂窝状孔洞。
叶知秋后退半步,三清铃自动震颤,发出低频嗡鸣。她抬手按住胸口,呼吸微滞——魂体未愈,阴煞侵蚀仍在持续。
“门后的东西……不是游魂。”她声音压低,“是被镇压过的实体,等级至少在‘怨煞’以上。”
林深没动,盯着那枚锈铁牌。他伸出手,指尖距铁牌尚有寸许,铁纹已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皮肉。
“它在呼应。”他说。
“别碰!”叶知秋一把拽住他手腕,“这种级别的封印,触发机关可能是触碰、念名,甚至是注视时间过长。你现在状态不稳定,一旦引发连锁反噬,我们两个都得栽在这儿。”
林深甩开她的手,却没再上前。他退后两步,从怀中摸出三枚古铜钱,捏在指间轻轻一弹。铜钱飞出,贴着地面滚向门缝。
就在第三枚铜钱触及黑雾的刹那,门内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铁链崩断。
青铜门缓缓开启一道缝隙,阴风狂涌而出,卷着灰烬与碎纸,其中一张飘到林深脚边——是半张黄符,墨迹未干,写着“赦”字,笔锋凌厉,与他父亲当年所书如出一辙。
他弯腰拾起,指尖刚触到纸面,掌心血纹猛地炸开一道赤金光芒,直冲识海。
脑海轰鸣,无数碎片画面闪过:锻炉烈火、铁水奔流、七枚铁牌沉入地底、一座城隍庙在暴雨中崩塌……
画面戛然而止。
他睁眼,呼吸粗重,额角渗出冷汗。
“怎么了?”叶知秋问。
林深没答,只是死死盯着那道门缝。黑雾仍在涌出,但速度减缓,仿佛门后有什么东西,也在看着他们。
他抬起右手,掌心血纹尚未平息,赤金光芒在皮肤下游走,像熔化的铁水。
“这条路,”他声音低哑,“我爹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