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右臂已经不听使唤了,血纹裂开的地方不再是渗血,而是不断有细小的铁屑从皮下翻出,像是肌肉正在被某种力量强行转化为金属。他跪在冰面上,膝盖压着断裂的古铜钱,嘴里还咬着那枚松动的铜币,舌尖满是腥锈味。
火墙早已熄灭,紫微星君的雷光也被冻结在半空,像一道凝固的紫色闪电。叶知秋靠在残柱边,一只手死死按住胸口的裂痕,另一只手捏着青铜铃,铃铛没响,但她指尖发白。
黑影抬起了双手,六芒星阵开始塌缩,天地间的寒意不再是扩散,而是向内压缩,凝聚成一颗拳头大小的幽蓝冰核,悬浮于阵眼正上方。只要它落下,整座城隍庙将彻底化为永恒冰坟,连魂魄都无法逃逸。
林深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猛地吐出嘴里的古铜钱,用牙齿撕开左臂衣袖,露出父亲留下的铁牌。铁牌早已与皮肤融合,此刻却突然发烫,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痕,仿佛即将崩解。他咬破指尖,在铁牌上划下一道血线——不是符,不是咒,只是一个“工”字。
那是天工道尊传承的起始印记。
铁牌轰然炸裂,碎片没有飞溅,反而悬浮在他掌心上方,缓缓旋转,如同星辰归位。一股远比血纹更古老的力量顺着经脉涌进四肢百骸,他的骨骼发出细微的鸣响,像是被重新锻造。
【检测到宿主意志达标,启动三清铁心融合协议】
系统的声音第一次如此清晰,不像机械播报,倒像是从血脉深处响起的低语。
他左手猛然插入地面,将插在冰层中的三清铁心拔出。铁心通体泛青,表面刻着三清真名,此刻正剧烈震颤,仿佛抗拒融合。林深不管不顾,右手抓起铁炎剑残柄,将断裂处对准铁心底部凹槽,狠狠一按!
两件法器相触的瞬间,空气骤然扭曲。
铁炎剑发出龙吟般的长鸣,剑身裂开数道缝隙,三清铁心则如熔化的青铜般流淌下来,顺着剑脊蔓延,重塑刃形。新的兵器逐渐成形——戟首为剑锋,戟身为铁链缠绕的玄铁杆,末端嵌着一枚仍在跳动的铁色核心,隐约可见三枚古铜钱的轮廓沉浮其中。
【正在融合道门雷纹、佛门卍印、天工血脉……生成新型复合兵器“阴阳铁戟”】
林深握住戟柄,掌心血纹自动贴合其上。一股混杂着雷霆、梵唱与锻炉烈焰的气息冲入识海,他眼前一黑,喉头涌上腥甜,却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成了?”叶知秋声音微弱。
“还没。”林深喘着气,“这才刚开始。”
他刚说完,戟身忽然剧烈震动,一股反噬之力直冲脑门。他闷哼一声,鼻腔立刻流出两行鲜血,在冰面上烫出细孔。这不是简单的武器升级,而是两种法则在体内争夺主导权——三清铁心代表的是镇压与封印,铁炎剑承载的是破劫与焚邪,两者本就不容。
而他,必须成为熔炉,把它们炼成一体。
他盘膝坐下,将阴阳铁戟横放膝上,双手覆于戟身。识海中,系统界面全然不同了——不再是任务列表与进度条,而是一幅缓缓旋转的图谱:黑白双鱼交缠,八卦环绕,星轨穿插其间,每一条线路都标注着“阳进阴退”“气机流转”“符轨重构”等字样。
【阴阳图谱已激活,可模拟千次推演,择最优轨迹出戟】
林深闭眼,意识沉入图谱。
第一次推演:直刺黑影心口——失败,轨迹被六芒星阵折射,反伤自身。
第二次:横扫冰核——失败,能量未达临界,中途溃散。
第三次:以戟引雷——失败,雷法受寒域压制,无法传导。
……
第七次,他尝试不再“攻击”,而是“划界”。
在识海中,他想象自己挥戟划出一道完整圆弧,不为杀敌,只为分割寒热、界定阴阳。图谱瞬间亮起红光,多条路径交汇于一点——【太极回环式:以气机牵引环境异变,借势破局,成功率67.3%】
“就是它。”
林深睁眼,双瞳竟短暂浮现黑白轮转之象。
他站起身,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双手握戟,缓缓举过头顶。没有呐喊,没有蓄力,只是顺着体内那股新生的节奏,自上而下,划出一道流畅至极的弧线。
戟锋过处,空气被撕开一道漆黑裂缝,随即黑白二气从中涌出,凝成半透明的阴阳鱼虚影,直径三丈,缓缓旋转。冰核落下的速度骤然减缓,仿佛陷入无形泥沼。
黑影终于变了脸色。
它双手猛然下压,六芒星阵全力催动,冰核骤然加速,带着湮灭一切的寒意直坠而下!
阴阳鱼虚影剧烈震荡,边缘开始崩解。
林深不动,只是将戟尖轻轻一挑。
黑白气流瞬间逆转,阴阳鱼由守转攻,张开“口”部,竟将冰核吞入其中。刹那间,幽蓝寒光与赤金火焰在鱼腹内激烈碰撞,晶屑如雨洒落,每一粒落地即炸,将冰壳炸出无数蛛网裂痕。
“这不可能!”紫微星君低声开口,额间雷纹微微跳动,“这不是符篆,也不是法器共鸣……这是在重新定义规则。”
叶知秋望着林深的背影,那只曾总爱插在牛仔裤口袋里的手,此刻稳稳握着戟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却没有一丝颤抖。她忽然笑了,铃铛轻响了一声。
黑影怒吼,双手撕裂虚空,寒风凝聚成十二条冰龙,齐头并进,扑杀而来。
林深呼吸一滞,识海剧痛——阴阳图谱的推演消耗远超预料,他能感觉到脑中有血管在破裂,温热的液体顺着耳道流下。但他没有退。
他再次举戟。
这一次,他不再依赖图谱预演,而是凭着刚才那一斩留下的“感觉”,凭着血脉中父亲的烙印,凭着这些年躲闪、挣扎、不甘的全部执念,挥出了第二斩。
不是圆,不是弧,而是一道笔直的中分线。
戟锋所过,阴阳鱼由半转全,黑白双鱼首尾相衔,完整浮现。十二条冰龙撞入其中,瞬间被气流撕扯,分解为最原始的寒气,又被阳面吞噬转化,化作缕缕蒸腾热浪,将整片冰域烘出裂痕。
林深单膝跪地,戟尖拄地,支撑全身重量。他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出细小的血沫。但嘴角却扬了起来。
【四阶·创法前置条件达成,开放“自创法门”推演权限】
系统提示音落下那一刻,他低声道:“爸,我终于……摸到了你的路。”
紫微星君缓缓落地,站在他身侧,目光落在那柄插在冰中的阴阳铁戟上。戟身仍在震颤,但那不是失控,而是一种新生的力量在脉动,像是心跳,又像是锻锤敲击铁砧的节奏。
“你现在已经不是炼器师了。”紫微星君声音低沉,“你是器本身。”
林深没回答。他抬起手,抹去脸上的血污,掌心血纹虽然龟裂,却透出更深沉的光泽,像是烧至通红后冷却的铁块,内里藏着不灭的火种。
黑影悬浮高空,六芒星阵残缺不全,寒意大幅衰退。它盯着林深,声音不再是万鬼同诵,而是一种近乎苍老的质问:
“你凭什么……掌控阴阳?”
林深慢慢站直,握住戟柄,缓缓抬头。
“凭我不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