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柱压顶,空气在电光中扭曲成丝。林深右脚深陷甲板,卍铁戟插入裂缝,戟身嗡鸣不止,仿佛与天穹的雷云同频共振。他鼻腔渗血,顺着唇角滑落,在海风里拉出一道暗红弧线。
那道雷光不再只是毁灭之力——它裹挟着画面,硬生生凿进脑海。
一座铁屋立于山巅,炉火通明,锤声如鼓。一个穿明代铠甲的男人背对而立,手中铁锤每一次落下,火星四溅,竟引动天上雷云翻涌。他正在将一根刻满符文的铁钉,缓缓嵌入一柄未完成的杵中。那杵形制古拙,正是此刻悬于半空、化作雷霆锁链的降魔杵原形。
记忆不属于林深,却在他意识深处扎根发芽。
“私铸雷器……违逆天律……”
虚空中传来低语,是五百年前的审判之声。
林深咬牙,掌心血纹滚烫欲裂,卍铁戟剧烈震颤,几乎脱手。系统界面在眼前炸开,猩红字体疯狂跳动:
【检测到因果轮回】
【建议立即启用“往生铁篆”进行能量转化】
他没时间犹豫。
左手猛然抽出腰间一枚铁钉,右手以意念牵引,在空中划出两道笔画——
“往”字起锋如断刃出鞘,“生”字收尾似魂归故土。
铁篆成形刹那,银光自指尖蔓延,凝为一条细链,缠上雷柱。
轰!
暴烈雷能被生生扭转,化作温润雨丝洒落海面。每一滴雨水都带着微弱金光,落在快艇甲板上,发出轻响,像钟磬余音。
紫微星君瞳孔骤缩。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释放的第二道雷劫,竟被一道从未见过的铁篆化解。更让他心神震荡的是——那篆痕的运笔轨迹,与当年他在铁屋中刻下的最后一道封印符,完全一致。
飞鱼服左袖突然炸裂。
一道铁色纹路自掌心浮现,蜿蜒如藤,与林深右手上的血纹如镜映照。两道纹路隔空相对,竟隐隐共鸣,发出低沉嗡鸣。
叶知秋猛地抬头,铃铛碎片在掌心发烫。她想冲上前,却被陈胖子一把拽住手腕。
“别动!”陈胖子声音发紧,“你看他的眼睛!”
林深双目失焦,意识正被无数碎片撕扯。他看见那个明代炼器师转身,面容模糊,唯有掌心纹路清晰无比——那是用自身精血混合玄铁熔液烙下的印记,象征“以身为器,承天之罚”。
他也看见了结局——那人被九道雷劫贯穿躯体,魂魄碎裂,最后一息将残魂注入尚未完工的降魔杵中,低声说了一句:“等它找到能握得住的人。”
然后一切归寂。
再睁眼时,林深喉头一甜,呕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他靠着卍铁戟撑住身体,呼吸粗重,但眼神已清明。
紫微星君低头看着自己的掌纹,嘴唇微微颤抖。
“这纹……是天工道尊赐予炼器者的印记。”他声音沙哑,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五百年前,我亲手刻下它。”
林深喘息着抬头:“你说什么?”
“我不是天生神将。”紫微星君缓缓抬起左手,铁纹在雷光下泛着幽蓝光泽,“我是凡人。一个因私炼雷器被贬的炼器师。那天,我把最后一道魂魄封进了这柄杵里,只为了留下一点火种……可我不记得,我还留下了别的。”
他死死盯着林深:“你不是转世。你的命格里没有我的轮回印记。但你的血脉……你的能力……你刚才写的那道铁篆……全都对得上。你身上流的东西,是我和道尊一起锻造出来的。”
林深脑中轰然。
父亲临终前的画面再度浮现——那间老铁匠铺,炉火熊熊,父亲将一块黑铁打入他尚在母体中的胎衣,嘴里念着:“这孩子,将来要替我完成没做完的事。”
原来不是遗愿。
是传承。
是五百年前那个被雷劫劈死的炼器师,借天工血脉埋下的种子,在五百年后生根发芽。
“所以你是谁?”林深声音低沉,“是我前世?还是……我本就是你的一部分?”
紫微星君沉默。
他额间雷纹剧烈跳动,天规律令正在催逼。第三道雷劫已在云层凝聚成形,龙首昂起,电蟒盘绕,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吞噬一切。
但他没有出手。
“天规不容私炼。”他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可若这‘私炼’本就是天道留下的后门呢?若你不是违规者,而是……补缺之人?”
他抬手,掌心对准雷蟒。
电光在他指缝间游走,却被强行压制。
雷蟒悬于半空,龙口大张,却无法落下。整片海域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海浪拍打船身的轻响。
叶知秋死死攥着铃铛碎片,指节发白。她看懂了——紫微星君在对抗天规。他宁可承受反噬,也要暂停这场审判。
陈胖子瘫坐在舱底,手机屏幕定格在“雷能停滞”四个字上。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知道,这一幕一旦传回天庭,紫微星君将再无退路。
林深缓缓直起身,卍铁戟依旧插在甲板,戟尖微微颤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你说我流着你们共同铸造的命。”他盯着紫微星君,“那你告诉我——这份命,是为了服从天规,还是为了打破它?”
紫微星君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那只露出铁纹的手,轻轻按在自己胸口。那里,本该是心脏的位置,却传来金属碰撞般的闷响——像是体内早已不再是血肉,而是某种锻造成型的法器核心。
远处,血肉城墙顶端的黑雾微微蠕动。一只由手臂拼接而成的手掌悄然收回,隐入墙内。
林深察觉到了异样,猛地回头。
就在这时,紫微星君忽然开口,声音极轻,却字字如锤:
“你不是我。”
顿了顿,他又说:
“可你身上,流着我和道尊共同铸造的命。”
话音落,雷云微微退散,第三道雷劫依旧悬于空中,电光游走,迟迟不落。
林深站在船尾,右掌血纹微光流转,卍铁戟静静插在身前。他望着半空中的神将,忽然觉得对方的身影不再冰冷威严,反而透出一丝……熟悉的疲惫。
就像父亲当年,站在炉火前,最后一次挥锤的模样。
海风卷起破碎的布条,紫微星君的飞鱼服在雷光中猎猎作响。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林深,嘴角竟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笑。
“接下来的路,”他说,“不会再有试炼了。”
林深刚想追问,忽然感到卍铁戟剧烈一震。
戟尖所指的方向——血肉城墙内部,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搏动,像是某种巨大心脏,正在缓慢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