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还站在阵眼位置，右手没动。短戟插在地面裂缝中央，周围泥土干裂成蛛网状。他的右臂皮肤依旧半透明，黑线从手腕爬到肩膀，血管里像有东西在游动。左手压着曲池穴，指节发白，但没有再用力往下掐。他知道现在不能乱动。
呼吸节奏已经调好。呼——吸——停顿。呼——吸——停顿。和地下的波动一致。老喇嘛传来的频率还在，虽然声音不再响起，可那股诵经的律动一直存在。他靠着这个稳住心神。
操场上的风停了。二十四面令旗突然自己飞起，在空中划出弧线，按乾、坤、震、巽、坎、离、艮、兑方位排开，围成一个完整的八卦阵。每一面旗子边缘都泛着金光，旗面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血球悬在阵心，被八根金色锁链缠住。那是佛门降魔印的力量。八位罗汉从地下缓缓升起，脚踩岩浆却不沉陷。他们身穿灰黄僧袍，双手合十，掌心朝上，结成八苦阵印。地面震动变得规律，像是某种古老仪式重新启动。
欲魔的声音从血球里传出：“老东西们的破阵，也敢叫封印？”
林深没理他。他感觉到系统提示出现：【检测到佛道联合封印，建议补充道门力量】
他闭上眼，调动体内残存的阳气。掌心血纹跳了一下，虽然黯淡，但还有反应。他开始默诵《黄庭经》。不是大声念出来，而是在意识里一字一句地过。
短戟有了感应。
戟身微微震颤，表面浮现出细小的金色文字。第一个字是“太”，接着是“上”。一行行经文自动生成，环绕短戟旋转，像是一卷看不见的竹简正在展开。金光顺着戟身流入地面，与八卦阵图连接。
佛门的降魔印亮了一分。八位罗汉的手印同步收紧，八苦阵的压制力增强。血球表面出现裂痕，两张脸同时扭曲，其中一张露出怒意。
叶知秋坐在不远处，盘膝而坐。她手里握着修复好的铃铛，掌心贴在膝盖上。铃铛没有响，但它在发热。她闭着眼，呼吸平稳，一缕极淡的金光从她指尖流出，沿着地面滑向令旗阵图。
那道光汇入八卦阵的一角，阵法运转更顺了些。
系统立刻反馈：【检测到双生共鸣残留效应，道侣协同效率提升17%】
林深察觉到了变化。能量流动不像刚才那么滞涩，阳气传导更顺畅。他抓住机会，把最后一段《黄庭经》推入短戟。
“天中之天，脑为精根……”
每一个字都化作实体，沉入地脉。八卦阵与八苦阵之间的空隙被填补，两套封印系统终于咬合在一起。金光从阵眼扩散，形成一圈环形屏障，将血球彻底锁死。
欲魔冷笑一声：“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
林深睁开眼。他的脸色很差，嘴唇发青，额头上全是冷汗。但他站得直。右臂的黑线还在，毒性没清，可他已经顾不上了。
叶知秋也睁开了眼。她看了林深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把铃铛抬高了一点。那点金光持续输出，维持着阵法一角的稳定。
八位罗汉低下了头。他们的身影比刚才清晰了一些，不再是完全虚幻的状态。降魔印的力量层层叠加，八苦阵正式重启。
血球剧烈抖动了一下。两张脸的表情开始错位。安静闭眼的那张脸似乎想挣脱，而狞笑的那张则死死拉住契约印记。内部争斗让封印承受的压力减轻了一瞬。
林深知道这是机会。他不能拔出短戟，也不能中断连接。学生们还躺在地上，昏睡未醒。陈胖子倒在操场边缘，自拍杆断成两截，贴在他胸口的位置。
他抬起左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动作很慢，像是怕惊动什么。然后他把左手按在短戟尾端，继续输送阳气。
经文已经全部显现，但封印需要持续供能。佛门靠的是愿力与禅定，道门靠的是真言与血脉。他现在就是那个连接点。
令旗缓缓转动。八卦阵图每转一圈，血球就被压缩一分。里面的挣扎越来越弱，可林深不敢放松。他知道欲魔不会这么容易被压下去。
叶知秋的手指动了动。铃铛的温度升高，她皱了下眉，但没有停下输出。她的气息比刚才更弱，脸色苍白如纸。可她的眼神一直盯着阵眼，盯着林深。
林深察觉到她在看自己。他没回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没有对话。可阵法的节奏变了。原本是佛门主导，道门辅助，现在两者开始交替发力。每一次《黄庭经》的震动，都会引发一次降魔印的共鸣。封印结构变得更加稳固。
远处教学楼的窗户还在发光。那些锻铁符文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布满玻璃表面。它们像是在记录什么，又像是在等待时机。
林深眼角扫过去一眼。他认得那些笔画。是他父亲的习惯写法，收尾时总带一点钩。这不是巧合。
他低头看向短戟。戟身上的经文开始下沉，一点点融入地底。整个过程缓慢而坚定。他知道这一波压制能撑很久，但不会永久。
血球停止了抖动。两张脸都闭上了眼睛。表面的裂痕没有扩大，也没有愈合。它被牢牢锁在阵心，无法行动，也无法发声。
八位罗汉维持着结印姿态，没有消散。他们的脚下，岩浆味逐渐变淡。操场裂缝不再蔓延，焦黑的土地边缘开始凝固。
昏睡的学生们呼吸平稳。有人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句梦话。没人醒来，但心魔的影响明显减弱。
林深松了口气。他的腿有点发软，靠短戟支撑才没倒下。右臂的麻痹感还在，黑线没有退，可至少暂时稳定了。
叶知秋把铃铛收回怀里。她双手交叠放在腹前，继续调息。刚才那一波支援耗了不少力气，但她还能坚持。
林深看着地面。他知道这场战斗还没结束。欲魔被压住了，可根源没除。血球里的两张脸说明问题还在。那个安静闭眼的自己，到底是谁？
他想起岩浆气泡里映出的画面。十二岁的他，接过一块铁牌。送牌的人穿着和他一样的牛仔外套。
这件事不对劲。
他正想着，短戟突然震了一下。不是来自外部攻击，而是内部反应。戟身上的最后一个经文沉入地底，整套《黄庭经》完成镇压。
系统提示出现：【佛道联合封印已激活，当前稳定性87.6%，建议持续监控】
林深点点头。他没说话，只是把右手握得更紧了些。
叶知秋睁开眼。她看着林深的背影，看着他微微颤抖的手臂，看着他后颈上渗出的冷汗。
她没动。但她知道，只要他还站着，阵眼就不会塌。
令旗继续转动。八卦阵的金光稳定闪烁。八苦阵的佛印沉入地下三尺，形成新的封锁层。
林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血纹裂开了几道，像干涸的河床。可里面还有光。微弱，但没灭。
他抬起左手，擦掉嘴角的一丝血迹。刚才默诵经文时咬破了牙龈，血一直没停。
这时，他听见了一声轻响。
不是来自血球，也不是来自教学楼。
是短戟本身发出的声音。
戟尖处，有一道极细的裂痕，正在慢慢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