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沉眠之林核心区域,林辰与艾莉·逐风者沿着冥河支流河岸,向着下游,也即是冥河主干的方向行进。
脚下的土地是松软而冰冷的冥土,踩上去会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仿佛碾碎了无数亡魂的叹息。空气中弥漫着永恒不变的淡灰色雾气,带着浓郁的死亡气息与淡淡的腐朽味道。冥河支流的水声在不远处回荡,那声音不似阳间河流的欢快或磅礴,而是一种低沉、粘稠的呜咽,仿佛承载了太多无法往生的执念与痛苦,连水流都变得沉重。
艾莉作为精灵巡林客,即便在如此压抑的环境中,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她银色的长发在灰雾中若隐若现,如同月华碎片,一双尖耳微微颤动,捕捉着风中传来的任何异响。她的动作轻盈而敏捷,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尽管这环境对她而言充满了排斥与恶意。
林辰的状态则有些奇特。识海内同时容纳了死亡与生命的本源力量,让他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甚至有些“过敏”。他能“听”到冥土之下细微的魂力流动,能“看”到灰色雾气中飘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残破意识碎片。同时,他也能隐隐感觉到怀中(识海内)那颗自然之种散发出的、与这片死地格格不入的温暖脉动,这脉动如同一个微弱的信标,既让他感到一丝安心,又隐隐担忧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的状态似乎……很特别。”艾莉忍不住开口,打破了长时间的沉默。她看着林辰,对方行走间,身体周围仿佛存在着一个无形的场域,左侧的冥土似乎更显死寂,而右侧脚边,偶尔甚至会有一两株早已枯萎不知多少年的冥界植物,微微颤动一下,仿佛被注入了微不足道、转瞬即逝的生机。
“拜你所赐。”林辰瞥了她一眼,语气听不出喜怒,“脑子里塞了个大号暖炉,想不特别都难。”
艾莉脸上掠过一丝愧疚,但很快被坚定取代:“这是为了圣种的安全。而且,你似乎也因此获得了一些好处?”
“好处?”林辰感受着识海内那脆弱的平衡,以及需要时刻分神维持所带来的精神负担,扯了扯嘴角,“如果你指的是随时可能‘砰’的一声,表演一场别开生面的脑袋开花,那确实是天大的好处。”
他话音刚落,脚下似乎踩到了一块特别松软的冥土,那块泥土无声无息地塌陷下去,露出下面一个隐藏的、由惨白骨骼构筑的小型陷阱!几根尖锐的骨刺猛地弹起,直刺他的脚踝!
若是以前,林辰少不得要手忙脚乱一番。但此刻,他甚至没有刻意去想,身体已然本能地做出了反应。左脚踏下的瞬间,一股精纯的冥府权柄之力微微透出。
那几根弹起的骨刺在接触到这股力量的刹那,如同臣民遇到了君王,猛地一颤,然后竟自行软化、分解,重新化为了毫无威胁的骨粉,簌簌落下。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快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艾莉瞳孔微缩,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一闪而逝的、高阶冥府权柄的威压。
林辰自己也愣了一下,看了看脚下那个已经失效的小陷阱,又感受了一下体内自行运转的力量,若有所思。
看来,与自然之种的共存,虽然带来了负担和风险,但也促使他体内原本有些滞涩的冥府权柄运转得更加圆融自如了。这种对死亡力量的精细掌控,是之前未曾有过的。
“看来你适应得很快。”艾莉语气复杂。
“被迫的。”林辰叹了口气,继续前行。他的倒霉体质似乎在这片冥土中也依旧坚挺,但如今,一些小的“厄运”似乎能被他体内更强大的力量轻易化解了。这算不算一种另类的“成长”?
两人继续前行了一段距离,冥河支流的水声逐渐变得响亮,河面也开始明显拓宽,意味着他们正在接近主干。
就在这时,林辰识海中的冥主印碎片忽然齐齐震动了一下,传递出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指引感,方向直指前方河流交汇之处。同时,他怀中的厄运骰子(意念感知中)也微微发烫,传递出一种模糊的预警。
几乎在同一时间,艾莉也猛地停下脚步,尖耳竖立,低声道:“有东西靠近!很多!从上游和左翼的雾里来的!”
林辰凝神感知,果然察觉到灰雾之中,传来了密集而细微的爬行声,以及一种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混合着尸臭与冥河河水腥气的味道。
麻烦,果然从不缺席。
林辰看了一眼身旁警惕的艾莉,又感受了一下识海内那脆弱的平衡,无奈地摇了摇头。
“准备迎接‘欢迎仪式’吧。希望这次的‘客人’,不会太热情。”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寂灭之力在指尖悄然凝聚,灰黑色的气流若隐若现。骸骨卫士沉默地向前一步,挡在他身前,骨骼表面泛起金属般的幽光。科学怪尸弗兰肯则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吼,从随身的破烂口袋里掏出了几个冒着诡异气泡的瓶子。
艾莉也张开了她的自然之力,一层淡淡的绿色光晕笼罩在她身体周围,虽然在这片冥土中受到极大压制,却依旧顽强地抵抗着死气的侵蚀,她手中造型古朴的长弓已然搭上了一支闪烁着银光的箭矢。
灰雾翻涌,影影绰绰的轮廓开始显现。
(第一百二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