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着奥菲莉亚这个额外的负担,林辰三人的行进速度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枯萎森林的恶意并未因圣裁之镜的毁灭而消散,反而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变得更加隐晦难缠。
脚下的苍白地面时而变得粘稠如胶,试图拖住他们的脚步;时而突然塌陷,露出下方深不见底、弥漫着浓郁死气的坑洞。四周扭曲的林木枝桠无声无息地延伸,如同鬼爪般试图缠绕他们的脖颈。空气中弥漫的凋零之气也愈发浓重,不断侵蚀着冥主印玺形成的幽光护罩,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林辰不得不分出更多心神维持护罩,并时刻以冥主权柄驱散前方路径上过于活跃的“障碍”。艾莉和赤鳞也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一个负责侦测细微的能量波动与陷阱,一个则凭借强横的肉身和炽热气息,强行破开那些物理层面的阻碍。
“这鬼地方,简直活过来了!”赤鳞一拳将一根突然从侧面抽来的、覆盖着黑色硬壳的粗壮根系砸开,那根系断裂处喷溅出墨绿色的汁液,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败气味。
“它本就是‘活’的,拥有一种集体性的、充满凋零与死寂的意志。”林辰沉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它在排斥我们,也在……观察我们。”
又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景象陡然一变。
不再是无穷无尽的扭曲枯木,而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废墟?
残破的、由某种苍白巨石垒砌而成的断壁残垣散落四处,这些石头上布满了被岁月和凋零之力腐蚀的痕迹,依稀能看出曾经宏伟建筑的轮廓。在废墟的中央,矗立着几面相对完整的巨大墙壁,墙壁上覆盖着厚厚的、如同苔藓般的灰白色物质。
“这里是什么地方?”艾莉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短刃已悄然出鞘半寸。
林辰没有回答,他胸前的冥主印玺传来一阵微弱的共鸣感,并非指向寂灭之井,而是与这片废墟产生了某种联系。他缓步走向那几面巨大的墙壁。
随着靠近,他看清了那些灰白色“苔藓”之下的东西。
是壁画。
虽然色彩早已褪尽,只留下深浅不一的刻痕与残留的矿物颜料斑点,但依旧能辨认出上面描绘的景象。
第一面墙壁上,刻画的是一片繁荣鼎盛的世界,山川河流,万物生长,无数形态各异的生灵在其中生活、膜拜。他们膜拜的对象,是一轮高悬于天空的、温暖而光明的……太阳?不,那光芒的中央,隐约是一个盘坐的人形轮廓,散发着创造与生命的气息。
“这是……冥府未被凋零侵蚀前的景象?”赤鳞凑过来,瓮声瓮气地猜测道。
林辰未置可否,走向第二面墙壁。
这里的画风骤变。天空中的“太阳”出现了裂痕,黑色的、如同血管般的纹路从裂痕中蔓延而出,覆盖了整个世界。大地枯萎,河流干涸,生灵凋零,化为枯骨。壁画充满了绝望与毁灭的气息。
“寂灭之源……”林辰低语,目光凝重。壁画上描绘的灾难源头,与奥菲莉亚所说的“寂灭之源”以及他自身感知到的凋零本质,隐隐吻合。
第三面墙壁的内容更加抽象。描绘的是一片无尽的黑暗虚空,虚空中悬浮着几样物品的轮廓。林辰目光一凝,他辨认出了其中两样——一座桥的虚影(渡厄之桥?)和一枚骰子的形状(厄运骰子?)。而在这些物品的更上方,是一个更加模糊、却散发着统御气息的印玺轮廓,与冥主印玺有七八分相似。
“冥主信物……”林辰心中震动。这些壁画,似乎在讲述冥府的兴衰史,以及冥主信物在其中的关联?
当他看向最后一面,也是保存最为完好的一面墙壁时,呼吸不由得一滞。
这面墙壁上,刻画着一口巨大的“井”。井口深邃,仿佛连接着宇宙的终极虚无。无数扭曲、痛苦的灵魂哀嚎着被吸入井中。而在井口的上方,描绘着一个身影。那身影十分模糊,看不清具体样貌,只能感觉到一股凌驾于万物之上的、纯粹的“寂灭”意志。
但让林辰在意的是,在那“寂灭”身影的旁边,壁画上还刻画了一个相对渺小,却清晰许多的符号——那是一个由简单线条勾勒出的、歪歪扭扭的天平。
往生城,天平基座!
红衣新娘留下的气息符号,竟然出现在这幅描绘寂灭之井与寂灭之源核心的壁画上!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仿佛直接响在脑海中的低语声,开始在林辰耳边萦绕。那声音断断续续,混杂着无数生灵的悲鸣、世界的哀叹,以及一种冰冷到极致的宣告:
“……归……寂……”
“……万物……终末……”
“……平衡……已失……”
“……信物……坐标……”
“……祂……在……看……”
这低语声带着强大的精神污染力,让艾莉和赤鳞都瞬间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运转力量抵抗。连昏迷中的奥菲莉亚,身体都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林辰首当其冲,但他神魂深处的冥主印玺猛地一震,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深沉的权柄力量自发护主,将那诡异的低语声隔绝在外。他眼中幽光闪烁,试图捕捉这低语的源头,却发现它似乎来自于这片废墟本身,来自于这些记载着毁灭与终末的壁画。
“不是活物,是……残留的意念碎片,被凋零意志放大扭曲后形成的回响。”林辰迅速做出判断。他强忍着神魂的不适,目光死死锁定壁画上那个天平符号。
红衣新娘……她到底知道多少?她在这个注定走向寂灭的剧本里,扮演着什么角色?她留下的天平符号,是警示,是线索,还是……某种邀请?
“此地不宜久留!”林辰果断下令,“这些壁画和低语会侵蚀心神!”
他不再深入研究,强行压下心中的重重疑虑,带领艾莉和赤鳞快速穿过这片诡异的凋零画廊。
当他们终于将那片废墟甩在身后,重新没入枯萎林木的阴影中时,那萦绕在耳边的低语声才渐渐减弱、消失。
但壁画上的景象,尤其是那个天平符号与寂灭之井的联系,已经如同烙印般刻在了林辰的脑海深处。
前路的目标依旧明确——寂灭之井,戈尔顿,《晦光秘典》,第五块碎片。
然而,这目标的背后,似乎牵扯着一张更大、更恐怖的网。光耀神殿的内斗、冥府的凋零宿命、寂灭之源的苏醒、红衣新娘的谜团……还有那冥主信物作为“坐标”引来的、“祂”的注视……
一切,都指向那最终的终末之地。
林辰摸了摸胸前的冥主印玺,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与这片死寂世界同源却又似乎超脱其上的力量,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
“走吧,答案,就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