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如同蛛丝,细细密密,缠绕在黑暗通道的每一寸空气里。初听似是极远处风声呜咽,夹杂着管道膨胀收缩的呻吟;但凝神细辨,却又仿佛有无数细碎的、饱含痛苦与迷茫的呓语,层层叠叠,从四面八方渗透而来,直接钻入脑海。
不是通过耳朵,更像是某种精神层面的“杂音”。
林辰和艾莉停下脚步,背靠冰冷的金属壁,警惕地扫视着前方深不见底的黑暗。艾莉的暗视能力在这里也受到了压制,只能看到大约十米内的模糊轮廓——通道依旧向下延伸,两侧墙壁上附着着更多干涸的、色彩可疑的污渍,有些地方甚至长出了细密的、散发微光的苔藓状菌斑,为黑暗提供了些许惨绿色的点缀。
“是‘悲恸残响’的变种?还是别的什么?”艾莉压低声音,猩红的眼眸在微光苔藓映照下闪烁着不安。这声音与之前在封印网络中感受的纯粹“悲恸”情绪污染不同,更杂乱,更……“有内容”,虽然听不清具体字句,却能感受到其中强烈的困惑、哀伤,以及一丝……渴望?
林辰闭目感应,眉心金纹余烬微微发热。这一次,共鸣感并未明确指向某个方向,而是与这弥漫的低语产生了某种模糊的“交互”。他感觉到,这些低语并非主动攻击,更像是一种……残留的“印记”?或者是某种存在(或现象)无意识散发的精神余波?
“不像主动攻击,但很危险。”林辰睁开眼,脸色凝重,“长时间沉浸其中,心神一样会失守。尽量屏蔽,加快速度通过。”
两人调整呼吸,艾莉尝试用血能在识海外层构筑一层薄薄的防护,林辰则努力维持金纹余烬那点微弱的“秩序”感,与自身灵魂相合,抵御低语的侵蚀。
他们继续前进,脚步加快。低语声如影随形,时强时弱。强时,仿佛有无数人贴着耳朵倾诉着破碎的往事与无尽的遗憾;弱时,又化作背景噪音,却更让人心烦意乱。
通道似乎永无止境。按照艾莉记忆的路线图,他们应该已经接近第一个标注的危险点——“不稳定空间褶皱”。但周围除了越来越密集的低语和微光苔藓,并无明显异常。
就在林辰怀疑是否走错了路,或者路线图有误时,前方的通道景象忽然发生了变化。
通道不再是规整的圆形或方形截面,而是开始扭曲、变形。金属墙壁像是被一双无形巨手拧过,呈现出不自然的波浪状起伏,甚至出现了诡异的、如同布匹褶皱般的重叠区域。一些区域的材质变得半透明,隐约能看到后面扭曲流动的、非黑非白的混沌色彩。空气的温度也变得不均匀,时而冰凉刺骨,时而闷热难当。
空间褶皱!
“小心!”林辰低声道。他回忆起路线图上的警告:此处空间结构不稳定,常规物理规律可能局部失效,需快速、安静通过,避免剧烈能量扰动。
两人放轻脚步,如同行走在即将破裂的冰面。扭曲的通道内,低语声变得更加诡异,时而拉长如同叹息,时而短促如同啜泣,甚至偶尔会凝聚成几个勉强能辨认的音节,如“回……去……”、“为……什么……”、“找……不……到……”,旋即又散落成无意义的杂音,令人毛骨悚然。
林辰感觉自己眉心的金纹余烬跳动得更加明显,似乎对这里扭曲的空间和弥漫的异常精神波动产生了某种“标注”或“解析”的渴望,但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支撑这种层次的感知,只能强行压制。
艾莉则更加警惕地注意着脚下和周围。在通过一处墙壁严重内凹、几乎形成一个狭窄瓶颈的区域时,她忽然拉住林辰。
“主人,看那里。”她指向褶皱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在那半透明的、扭曲的墙壁与地面夹角处,似乎躺着一个人形的轮廓!轮廓非常模糊,仿佛是由暗影和微光苔藓共同勾勒而成,一动不动。
是尸体?还是某种幻象?
低语声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更加清晰,似乎都隐隐指向那个角落。
“……样本……编号……遗忘……”
“……职责……未完成……”
“……数据……未归档……”
林辰心中一动。样本?数据?难道是和“深瞳观测站”有关的人员,迷失或陨落在此地?戈尔顿博士的日志里提到过观测站撤离,但难免有遗漏或牺牲者。
如果真是观测站成员,或许身上会留有线索,甚至……有用的物品?但在这诡异的空间褶皱里,靠近未知的尸体(或幻象)无疑是冒险。
“路线图没有标注这里有‘样本’。”艾莉低声道,“可能是陷阱,或者……被空间褶皱‘吞噬’后显现的残影。”
林辰犹豫了。理智告诉他应该快速通过,不要节外生枝。但好奇心和对“深瞳观测站”信息(可能涉及“净化提案”或“共鸣疏导器”)的渴望,又让他难以挪步。
就在这时,那“人形轮廓”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不是整体的移动,而是其“手臂”部位,几缕如同根须又如同菌丝的暗红色细线,悄无声息地延伸出来,贴着地面,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朝着他们所在的通道方向蔓延!
不是尸体!是活物?或者是被某种东西寄生的残骸?
“后退!”林辰低喝,拉着艾莉向后退了两步。
那些暗红色细线似乎感应到了他们的动作,蔓延的速度陡然加快!同时,角落里的“人形轮廓”也猛地“坐起”,其头部位置睁开两点幽绿色的、毫无生气的光芒,锁定了林辰和艾莉!
低语声瞬间变得尖锐、充满恶意!
“留……下……!”
“成……为……一部……分……!”
嗡!
一股粘稠、腐朽、带着强烈吞噬欲望的精神冲击,伴随着无数暗红色细线的实体攻击,如同炸开的毒蛛网,朝着两人罩来!
攻击范围覆盖了整个狭窄的瓶颈区域,退路似乎也被后方扭曲的空间褶皱隐隐封住!
林辰和艾莉脸色剧变。这怪物不仅精神力诡异,攻击方式也歹毒迅猛!而且,它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除了那种粘稠的恶意,还夹杂着一丝令林辰感到熟悉的……“枯萎”与“衰败”之感,与之前遭遇的“枯萎森林”根须有几分相似,但更加扭曲、混杂了人类(或类人生物)的精神残渣!
是“枯萎森林”的次级根须侵入此地后,与迷失者的残骸或“悲恸残响”结合,变异出的怪物?!
“艾莉!血能冲击,开路!”林辰咬牙,知道不能硬扛,必须冲破封锁。
艾莉毫不犹豫,猛地张嘴,喷出一道凝练如箭的血色能量,并非攻击怪物主体,而是射向罩来的暗红色细线最密集的中央区域,试图撕开一个缺口!
血色能量与暗红细线碰撞,发出“嗤嗤”的灼烧声,细线纷纷断裂,但断裂处立刻又有新的细线增生,前赴后继!缺口只打开了一瞬,立刻又被填满!
怪物发出嘶哑的、仿佛无数人重叠的怪笑,更多的细线从墙壁、地面甚至扭曲的半透明空间褶皱中钻出,四面八方围拢过来!那两点幽绿的光芒也射出了两道凝实的精神尖刺,直刺两人识海!
危机,瞬间将两人吞没!
(第三百七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