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红莲问她妈:“你就是生了俺三个?”
红莲妈说:“你下面还有一个,没养成,几个月就扳(扔的土语)了。”
其实那时候,大多数家庭都有养不大的孩子。生活条件差,缺少药物,也缺少能治病的医生。
粮食都不够吃,身体素质自然不会健康。更要命的是:对孕妇毫不关心,挺着大肚子也得去上工。风吹雨淋,那能不影响胎儿发育?
那些生下来就夭折的,养了几个月的,养了一二年的……
那时的人们对这些事儿一点都不吃惊,甚至习以为常,最多念叨几句:也没亏待你,是你自己命短,谁也别怨,再去投一次吧,赶个好时辰。
这就算了事儿。
直到粮食越打越多,人们再不忍饥挨饿;
直到人们开始知道身体是自己的,不想干了,就歇,媳妇怀孕了,坚决不去上工;
直到县医院给村里培养了两个男医生,一个接生女医生,卫生室的药物越来越多;
直到人们知道:生命是需要好好呵护的。
这种状况才逐渐消失。
那个年代已经过去。红莲哪里知道这些,她只知道人家看得真准:这事儿人家都能看出来?那还不是啥事儿都能看到?真的能决断生死了。
心里不由对小铙生出一种崇敬之情。
过了一段时间,那小铙果然来到了小庄。找到了红莲娘家。这时候已是半后晌。
街里没人,红莲娘家也没人。都下地去了。
红莲搬个凳子让小铙坐在院里,两人说话。小铙说他是去一家儿给人家破灾,从这回河西,想起她好像在这住,就问了个老头,到这一看,正是。
说了几句闲话,红莲问他:“你看我这命咋样?”
小铙左手端起她的右手,看她手心纹路,右手拇指还一次次在她手心里刮擦,看得十分细致。然后看她的面相,左手把着她的下巴,右手拇指一会儿按摩额头,一会儿按摩眉毛,还在她脸上捏了又捏,摸了又摸。
然后小声说:“你下面有个瘊子,正好在那……上面……这是贵人瘊……”
她一下脸红了:还真是,就在那丛毛的上面,一个绿豆大的瘊子,可她从来也没给别人说过呀,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嘟囔说:“有啥贵人不贵人……还不是过的一样不如意?”
“有些话没法说……怕你不信……你这命是天上的命……上辈子是仙女……”说的红莲大瞪着眼,好像在回忆上辈子的事儿。
“我来的时候,在下面过,见那垛上就有仙家住……”他转了话头说:“那仙家可差得远了;虽说也是高宅大院,仆从也有几个,那都是小家子气……最低级的……我都能把她降了。”
他看看红莲,又小声说:“只不过人家和我无冤无仇,我坏那良心干啥?是不是?”
红莲只觉得晕头晕脑,如坠雾里,说:“那那那……是个啥仙?”
她知道菜园边有个土墩,听说过去上面有座姑儿姑儿庙,早扒的不见踪影了。她小时候也和伙伴上去玩过:差不多快一亩大,一半五六米高,一半八九米高。上面崖边,野生了一圈刺槐,都长得弯曲扭歪,树根暴露。
下面的崖壁上,打了两孔窑,是那看菜园老头的住处。难怪那老头一见孩子们上去,就会吆喝:快下来,上面可有仙家啊,小心她捏你鼻子!
小铙就说:“是个狐仙……修成了好些年了,人家那日子可比咱这俗人自在多了,抬手动脚都有仆从伺候……”
“你都能看到?”她小心地问。
“那肯定呀,看不到我要是给人家破灾咋破呢……你可别对人说啊,这事儿不能乱说,传得那仙家知道了,咱不打算惹她,别让她再给咱下套……”
红莲忙说:“我谁也不说,连我妈都不说……”
小铙就说:“你要有空,黑老我指给你看看……”
红莲忙说:“我晚上吃过饭等孩子睡着,我能出去一会儿……”
“那好吧,我回去吃过饭来,在下面等你。”他说:“我得走了,我还有事儿嘞……你记着啊。”他起身走了。
红莲怀里像揣了个小兔,在那儿动来动去动得她心慌:难怪自己看谁都不入眼,原来和这些俗人来的地方不同;怪不得不想和那人在一处过日子,那骨子里的气质就不一样。
到底那仙家过的是啥日子?这得好好想想:肯定是很高很大的房子,房子里有一张油漆的很漂亮的床,床上有透明的纱幔罩着,如云如雾……床上是华丽的锦被,锦被里躺着一个粉琢玉雕的人,有人在外面小心地伺候……睡起来就去院里转转……到处都有花开,有各种各样的果子缀在树枝上……
这天晚上喝过汤,她喂饱孩子,哄她睡着了,就对她妈说:“引一天孩子累死了,我出去耍会儿。”出了门就趁人不注意悄悄来到坡下。
那块油菜地的西边,果然有个人影。
她轻轻走过去,小声问:“你来早了?”
那人影正往土墩上看呢,小声说:“人家下禁了。”
“啥是禁?”她紧张地问。
他压着声儿给她解释:“就是不想让人看到,给外面罩了一层东西,外面就看不到她了。”
他好像不甘心地说:“走,咱去那边等等……”就往南边崖下走去。
她跟着他来到小庄的西崖下,这崖下有几孔窑洞。原来是几家人的住处,早已废弃。窑洞口长着几棵自生的皂角树。把窑洞遮得黑洞洞。
他低着声说:“咱到里边等一会儿……看她下的禁撤不撤。”
那自然得进去,不然那看菜园的老头喝过汤来了,看见有人,还以为是偷菜呢。
窑洞里有很重的土腥气,一会儿过去,就适应了,眼睛也勉强能看个大概。
里面好像有一堆草,他过去摸摸,说:“很干,不潮,来吧,坐这。”
“脏不脏呀?”她问。
他就掏出一个手电灯,照了照说:“翻一下。”把那草翻了一层,明显的颜色新了。
干草保存的芬芳的气味腾起来。她这才看清那是一堆野燕麦,原本都是扔在路边的,不知给谁弄到了这里。
燕麦厚厚的一堆,好柔软,气味清新。
他在她耳边说:“你闭上眼,就能想到那垛上的情景。”
她闭上眼,他小声说:“你前面有条路,是不是?顺着路走……一处很陡的阶梯,上去是个很大的院子,很大的一座房子,里面有一张顶子床,雕着各种花卉,动物,还有人物……白色的纱幔……
透过纱帐里面是一个仙家躺在床上,赤着脚,赤着腿,其实啥都没穿……一个仆从正在,正在给她捏脚,捏腿……在她身上轻轻抚摸……”
她觉得好舒服,很温柔,像躺在一堆棉花里,不,是云团里……
她忍不住哼出了声……
就算她清醒过来,知道是他趴在她身上,正在和她对接,她也是欣然接受了。
女人羊脂一样的肤色,在昏暗的窑洞里泛着荧光。那身体真柔软,更有那对接的地方热乎乎,接入的那一下,他心里不由说了一句:真爽滑……美劈啦!
他猜对啦,他知道这个女人喜欢什么。他得揉着劲慢慢来。女人真奇怪:有的喜欢粗野狂暴,有的喜欢柔情似水……
这小铙不仅收集有相面、风水的书籍,还收集有艳邪、房术的书籍。
他又试验了两次,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女人的心理,能看透女人需要什么。
黑洞洞的窑洞里,如在另个世界,谁能想到在这偏僻的地方,被人遗弃被人遗忘的所在,会上演一出只能被仙家看到的戏剧。
从此,两人就在这里一次次演绎续集,诠释阴阳的两面,如何翻来覆去,如何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阳结合,成为一体。
看菜园的老头,是美若的公公。要是菜园里的菜刚分过,他会回家吃饭。等到菜又长起来,又该分了。他就得守在菜园里,让美若给他送饭。以免离开那一会儿,让谁来把菜偷走了。
有一天夜里,老头无意中看见两个人影从东边崖下的窑洞里先后出来,一个溜着崖根儿,回庄里去了,一个溜着崖根儿往南,上到渠上顺渠往西去了。
第二天晚上美若送饭来,他就把这事儿说给了美若。
两个人小声猜着这会是谁。不用说,那个回庄的,自然是小庄人了。那个往西去的,会是哪里的?
猜了一会儿,也猜不出来。两人干脆不去猜了。
美若小声说:“咱可不能对人说这事儿,说不好就会惹出麻烦。”
老头说:“看你说的,好像我是傻货似的……我只是和你说说,给别人不会提一个字。”
“是呀,人家又没惹咱,咱管人家干啥?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她瞥着他说。
“那是……人无论做啥事,都是有缘由的。”老头也说。
“是嘛,有啥对有啥错?咱可不说人家的任啥事儿。”美若压着声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