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推移,能让许多的情绪都风轻云淡。怨恨也好,愤怒也好,随着日子的一天天过去,似乎都被甩到了远远的身后,只剩下如梦般的回忆,偶尔在心底泛起,也都成了碎片。
起初,烟柳很气恨她爹竟用她的身体为他自己挡灾,这样的方式把她当啥了?难道她不是他的亲女儿?
让她感到恐惧的还是这到啥时是个头?从此以后,她就得隔三差五,直挺挺躺着,任何顺吭浅憋肚盘腾够了,穿裤子走人?
虽说她没表示出抗拒,心里却是十分不愿意的。她身体僵硬,双眼紧闭,两手不知放哪里为好。
心里竟想着:能把身体的感觉断开最好。
可这些只能是自欺欺人。他趴在她身上,小声说:“你放心,咱队里谁敢说这事儿,我去寻他,让他闭嘴……大队里,我明天去说,就说你爹是说我的,骂我的,他要不信,不用你管,有我嘞,这对得起你了吧?你还不该和我睡几回?”
他很老练也很熟练,一下就占据了有利地位。让她那儿有了冷风吹来的感觉,那是受创前的预知引起的痉挛。她都有了要死的惶恐。
果然,就如一攮子捅过来,捅得她大吸一口冷气。她心里骂道:戳他妈,他保准脏的腌七八臜的。
他还拱着嘴要和她亲嘴,她连忙两手攚住他的头,攚到一边,她自己把头歪到另一边。那种不知所措的紧张让她皱起了眉头,乃至咬住了牙,可她没别的办法,只能强忍着坚持。她在心里一遍遍默念:快完事儿滚吧,把我身体都粘脏了。
或许正是有了这样的心理,她认为这种事儿是肮脏的,肮脏得不敢见光,不敢有声儿,更不敢有任何迎合的举动。
她原以为闭上眼咬住牙,只当做了个差池的梦,这事儿就到头了。
哪里想到,一开始这事儿就停不下来,没有了头儿,遥遥无期了。
他一来就说怎么怎么去大队里争辩,甚至争吵,说这真不是简单的事儿,真不是一阵争辩,一场争吵就能过去的。那么高高在上的人,岂是普通人可以评头论足、恶意诋毁的;更何况她家还是有帽子的;知道人家手里有多少命嘛?那可不是成千上万,是几十万几百万;老天爷,一个老百姓,在人家眼里,连个蚂蚁都不如嘞;人家只要用指头指指谁,谁就得灰飞烟灭,连一点痕迹都不留。
烟柳当然能想象出来:一个人好好的,突然就化作一缕烟,转眼间就无影无踪了。
她没有一点办法,四指宽的路都没了。只有像死人一样躺直了,任他随便。
这就是后来,即便她终于熬到了那个该死的从天上掉下来,她终于可以紧紧地栓上门,再不用听见动静就赶紧去打开门,去例行那并没明确确定的约定。她依然高兴不起来,甚至都没暗自庆幸。
好长一段时间里,烟柳都觉得男人很腌臜:他们身上不定哪里就生着疮,流着脓,散发着腐臭味儿。
因此,她身上也沾着那样的味儿。她不得不一有空儿就钻进屋里,狠狠洗身上的每一处,直到天气变冷,再也受不住才消停下来。
她甚至都不敢和那些女人站的太近,生怕她们会闻到她身上有异味儿。
那段时间,她动辄就怼呱她爹一顿,怼得她爹都不敢和她照面。
好在时间是治疗任何症结的最有效的药,它能一点点地把痛楚抽去,悄悄换成释然。
她开始劝慰自己:没啥大不了的。
是呀,不能因为别人的罪恶,惩罚自己。不管生存得那么卑微,那不是自己的错。
饭还得吃,日子还得过,生命还得继续。人都是为自己活着,不是为别人活着。
当肖民因为红薯皮儿为她出头时,她着实吃惊不小,并为此想入非非:或许她那不堪的过去,并不为人所知……或许她在别人至少是肖民的眼里,并非一无是处……也或许,她甚至是有点能令人怜惜的姿色的……
女人一旦对一个男人有了好感,她会在心里按着自己的意愿去形象那个人,便越发觉得那个人中自己的意。其实这都是她自己塑造的。
肖民对她的态度,对她隐而不露的恭维,让她心里像喝了蜜,甜甜的回味。
殊不知,即便肖民对她没有明确的企图,那也是青春的骚动,引发的对女性的有意识亲近。
他只想为青春冲动找个合适的缓冲的地带。他和她睡在一起,没有粗暴地去脱她的衣服,一定要达到目的。仅仅是因为他有点胆小,知道不能强迫人,强迫人是犯罪。
在这个法律就像橡皮筋儿的年代,作为最底层的人,法律赋予这些人的权利,就像羊蛋一样滴溜着,只能看看,解不了饥的。
如果底层人惹了麻烦,法律那根橡皮筋儿,怎么拉都能套住你。没跑儿的。
他只有在女人完全愿意的情况下,才敢一试身手。毕竟,再急切的需求,和坐牢比起来都一文不值,不值一提。只有最低劣的人,才会放弃理智,放纵欲望。
可这些反倒成了烟柳喜欢的能耐:她知道和他在一起,就是安抚安抚自己的情绪,没有结果的。他就是她心里愿意留下来的一个小秘密。这回忆起来,是一种温馨。
至少,看到他躺在她的床上,她心里除了容忍,还有点高兴嘞。
特别是她忍不住也和他躺到一起,他紧紧抱住她,试图突破她的防线,她都实实在在感觉到他那里急不可耐,蠢蠢欲动,可他还是很轻柔地试探着请示似的去解她的衣扣,她只是轻轻推了推他,把他的手拿开,他就立马打了退堂鼓时,她心里真的很欣慰。这个人是可以信赖的。
她几乎是很歉意地对他说:搂搂抱抱,亲亲嘴,她都愿意让他……
她也说不清自己是啥心态。既想和他搂搂抱抱,又怕真的突破她最后的防线。既怕和他有一天赤裸裸搂在了一起,又怕自己总是本能地推拒,他习惯性地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