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河西的戏,就没想头了。开始干活吧。最多等到十五儿十六儿,看还有啥景致,再去瞧瞧,轻松两日,过后生活就恢复原样,日复一日,再经历一遍春夏秋冬。
初十儿后晌,何顺敲了钟,等大家到齐,他说:“我孩子去耐火材料厂了……我就知道他干不长,他就是……这这这,咱还得再选个副队长……”
“那乖的儿,以后成驴厂长了?”
“你不让大队来人了?”大个儿问。
“谁叫他来了?说瞎话是河里爬那……”何顺不耐烦地说。
“那还说啥嘞,让人家肖民擎干了,下雨站到院里——淋(轮)也淋到了……”大个儿说。
“中中中……”几个女人的声音。
“大家说中就中,是不是……”何顺说。
“中中中……”
肖民一脸懵,还没反应过来。
何顺呲着牙说:“说是说,咱们举下手……我数数,一、二、三、四、五……中,这事儿就定了啊……肖民,你起来说两句……”有些人是见多数人都举了手,只得也不情愿地举了起来。
肖民站起来笑道:“谢谢信任……也没啥说的,给队长扛好二把儿,和大家同甘共苦吧……爷儿们说吧。”
何顺笑着说:“咱共同努力,把队里搞好……这这这,今年咱主要搞好副业,多挣点钱,对不对?过去说那电灯电话,楼上楼下,又是机械化……是不是?咱都努力,那都能实现的,这些年,我不说大家都知道,粮食越分越多,现金也越分越多……是不是?过去一年分多少粮食?分多少钱?是不是?咱将来只会越来越多……”
他装着很伟大,很能耐,很有成就。大家装着很幸福,很顺从,很拥护。至于心里说的什么,只有自己知道。
小装装就行了,不必大装,大装容易露馅。哈哈哈一笑,啥都有了。
这开了春,也没啥活儿,就是给麦地锄草。何顺把肖民叫到他跟前,小声说:“得把副业搞起来;你领着去地里吧,我留几个人去园儿里……要做粉笔,得垒个石膏窑,那屋里也得摆置摆置……”
肖民忙说:“你只管去张罗,地里你甭萦记……”
然后何顺就派了几个老头,去园儿里。
肖民就领着大家锄地去了。
一路上,大家都在给肖民支招。这个说:这干活儿呀,还不如包工,一顿一干,走球,省得磨屁股蹭痒的。
那他要胡球干干咋办?肖民问。
你不会扣他分?
你支这招是叫我得罪人哩。肖民笑道。
那个说:过十六儿再放几天假。
放不放有啥区别?你该去哪儿就去,又没人不让去。肖民忙说。
那会中?有人去有人不去,去的人不是工分少了?
你说点别的吧,你算啥货嘞。肖民怼他。
到了地里,肖民说:“别的我也当不了家儿,咱是这,男人四行,女人三行,锄到头休息,大休息一会儿,都甭肉辞。”
小伟说:“我锄几行?”
“你锄两行,行吧?”
“我锄三行吧……到评工分时,你可得说句公道话。”小伟笑道。
“那你甭管了,保证。”肖民说。
玉珊说:“给你留着四行嘞。”她和云清中间果然留了四行地。
肖民向大家说:“不能快了胡来啊,把草锄干净,锄不净人家歇,你返工。”
他去那留着的四行处,锄了起来,一会儿就撵上了玉珊云清。
玉珊就低着声说:“你不该请客?”
“你想吃啥?”肖民问她。
“想吃肉嘛……”她笑道。
“那我今儿黑老来打兔子,中不中?”肖民忙说。
“兔儿肉不香……”她压低声音说:“你去买点肉,买瓶酒,咱仨再喝一回……”
“我咋去?要不然明儿前晌你去吧,我给你钱……”肖民也悄悄说:“七块够不够?我只剩七块了……”
“四块就够了……”她小声说:“给你剩三块。”
“你回来赶紧来地里……”他交代她。
这可是玉珊难得的最好的差事。虽说肖民只是个副队长,那也让她腰板直了一些。至少她觉得她不再是二股道上的了,不再是小庄的二家旁人了。
她心说:我就要打个拐。
第二天前晌,她拿着那四块钱到了圪囊,先吃了三毛钱的水煎包,喝了一碗白汤。真舒服,真自在,肚子都有点撑。
八毛钱一斤的猪头肉,买它一块!
七毛五一斤的猪肉,买它二斤!
剩一块二,她去供销社扯了三尺花棉布。回去做几个花裤头。
回到家把肉拿到云清家云清屋里,棉布拿到自己家自己屋里。扛上锄,撒着欢就往地里去了。
她都有迟到的权利了。真美!
只是跑了几步,突然想起来:哎呀,忘了买酒。
算了,到地里给肖民说说,让他黑老自己去买,咯咯咯,别看他是副队长,他是老三,得听咱的。